第88節(1 / 1)

板打出了個招牌,就餐的諸位,人分一碗綠豆清湯,算作小店酬謝,為客人祛祛秋暑之氣。

前庭就因這一碗白得的綠豆清湯而忽然熱鬧了起來。

鄔九是這間酒肆的小夥計,他跑到後廚來甜膩膩的喚我一聲“鶒姐”的時候,我就知道沒什麼好事。他托孤似的將自己滿滿的荷包遞到我麵前,鄭重道:“鶒姐,你要是不來幫幫我,我今日就隻能將這些寶貝都托給您了。”按照平日一貫的樣子,頓了頓,“我知道您定然不肯看我這樣早就去了的。”

這小夥計機靈逗趣,於我而言,隻對他一點甚為不滿,便是他永說不清“鶒”究竟是怎樣的一個字。

我磨不過他,就出了後廚,加入端送綠豆清湯的隊伍。才將兩碗清湯放到三位客人桌前,忽聞一個熟悉的聲音在一旁響起,那人聲音疲懶,語氣裏有些動情:“小夥計,你們這家店著實是個黑店。”

回頭瞧去,鄔九不滿的嘟嘴叫道:“你這人怎麼滿嘴胡說啊!”

桌上一個清俊的男子,展著一柄扇子輕輕搖著,天氣熱的厲害,我卻打了個哆嗦。劉承澤默了一默,由衷總結道:“你瞧瞧,客人付得都是一樣的錢,你們自然就要給客人同樣的待遇,為何我們這一桌就是你這麼個混小子來端湯,那一桌,”他指指我,“就是她來送啊?”

鄔九有時腦子是有些軸,可他其實是個頂活泛的人。聽了這話,才道是客人在同自己玩笑,遂大方道:“這還不容易,我叫她給您重端來。”

已是一副婦人裝扮的雪衣邊笑邊流下了淚,也分不清她是笑得哭了起來,還是哭得笑了起來。劉承澤衝鄔九擺了擺手,將扇子一合,起身走到我跟前,道:“怎麼,連故人都不認識了?”

見我不說話,他扔了些銀子在桌上,對雪衣說了句:“走。”就粗魯地拉著我出了酒肆。

他將我塞入馬車,似乎才想起該對我解釋些什麼,有點躊躇地道:“你這一別,不覺得太久了麼?”

我一直知道,最了解我的人,是十三爺,但能找到我的人,一定是劉承澤。這一點,我從不懷疑,因為十三爺縱我,劉承澤在這一點上,就不大樂觀了。

我沉吟了些時候,做不出任何解釋,問道:“要去哪裏?”

劉承澤幹幹一笑,靜默片刻:“怡賢親王園寢。”

我不記得我們趕了幾日的路,獨記得園寢處於丘陵地帶,環山傍水,林木豐茂,綠瓦紅牆中規模浩大。劉承澤買通了護衛軍,故此,我們這三人進入的很是順利。

沿神道而入,兩側各植鬆柏,我木然走過碑亭、牌樓、拱橋、牌坊、平橋、華表、元寶山、僂佝橋、三孔橋、神道碑亭、井亭、宰牲亭,進了宮門,又過了隆恩殿,才來到了寶頂前。

周圍鬆柏參天,濤聲瑟瑟,莊嚴肅穆。因此處氣候宜人,近處山頭還開著些瑩粉透白的花。

天空中隻剩夕陽淡淡的餘輝,秋天白日原本也熱,可此時光照卻照得人冰冷,我一步步挨近寶頂,身後劉承澤和雪衣都駐了足,不再跟著我。這讓我覺得他們善解人意極了。⑨本⑨作⑨品⑨由⑨思⑨兔⑨網⑨提⑨供⑨線⑨上⑨閱⑨讀⑨

我知道,人這一世中會有無數次的道別,而我這一生裏,最正經的道別,隻有兩次,偏巧這兩次最要緊的道別都並為真正有什麼作別。一次是生離,一次竟然,是死別。曾經覺得,生離死別最決絕,也最易忍,因為不用揪著重逢的希望永不放下,日日牽戀其中。如今才道,這生離死別才是各人踏上各自的歸途。

二人相處時的麵目似鏡中之花,水中之月,讓我辨不出過往究竟是真還是假。我雙目緊閉,任由思緒懸空而浮,有風吹過,一陣若有似無的棠花飄香,我猛得睜開眼,並沒有任何棠花花瓣飄落下來,我微微一笑,覺得自己太傻,定是頭上簪子中得餘香。抬手掀了簪子,清風一拂,碎發翩翩。

身後一個聲音響起,又柔又輕,他輕輕喚了聲:“鶒兒……”

這聲音當真是太熟悉了,我的眼淚突然就湧了出來,覺得連同鬆濤和風聲都入不得耳了。世間唯有這一聲“鶒兒”……

草擬:2011-2012

完稿:2013-2014


本文已閱讀完畢,歡迎發表書評!

感謝價格低上傳分享本文,訪問用戶主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