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一陣風過,花朵在雨中搖曳不休,被哄出書房的我委委屈屈領了雪衣來到偏房。偏房房門大敞著,家中幾個小廝正坐在屋中,養神的養神,喝茶的喝茶,談天的談天,隻有趙洵一人正有模有樣、若有所思地捧著一隻茶盞,慢悠悠地飲著,眼風中攬得皆是院中的風景。
顯然,我和雪衣破壞了他的這一番興致,且沒有絲毫歉意。
趙洵將杯子往桌上一放,疲懶一笑,也不起身給我見禮:“許久未見了,你二人可好?”
我無精打采地看了他一眼,在他身側揀了個凳子坐下來,應付道:“哦,這一會兒我不太好,雪衣應當也不大好。”
趙洵善解人意地斟了兩杯茶,遞給我一杯,瞧著坐得離我們老遠得雪衣,訕笑兩聲開口調笑道:“雪衣姑娘怎麼這樣守禮起來,坐得那樣遠?”
雪衣小聲嘀咕了一句什麼,我沒聽清,趙洵顯然也未聽清,他眨眨眼,催促道:“坐過來些,聽不清。”半晌,見雪衣依舊坐著不動,又道:“通常姑娘家扭捏起來隻有一個原因,就是她見著心上人了,莫不是……”
雪衣氣勢洶洶打斷了他的話,三兩步跨到我二人麵前,頭上簪花一晃,眼角彎彎攢出些冰冷的笑意來:“你少臭美了,誰會瞧上你這樣一個奴才!若不是替小姐遮掩,我怎麼也不能咽下這樣一口氣。叫你白白得了便宜還賣乖,也不瞧瞧自己的身份!”她絮絮叨叨怨著,我卻覺得好笑,實則,趙洵根本不知道我二人在屋中的對話,雪衣這樣惱羞成怒,其實有些無理取鬧。也怨我,無端猜中了她的心事,害得她麵上過不去。
趙洵瞧了她一刻,嗤笑了一聲,眼風一掃,不願理她。我瞧著氣呼呼地雪衣,頓了頓,向她道:“他也是客,方才那些話,有些過了。也是我的不好,叫你失了麵子。”
雪衣聽我這樣說,嘟著嘴不吭聲,看了看趙洵,扭頭就跑出了屋子,不知道匿到哪一處去羞澀了。
趙洵將那一杯倒給雪衣的茶一飲而盡,手指搭在桌案上,目不轉睛地瞧著我,道:“你這丫頭寵得也太沒樣子了,比小姐還要刁蠻?”
作者有話要說: 寫作歌單-第一章-犖犖大端-《平沙落雁》-葉名佩
☆、第一章 犖犖大端(2)
康熙四十年的三月初三正是上巳節,是日,我正打算同雪衣一同去花枝寺賞賞女兒棠,卻聽聞我的堂姐和嬪遣了宮人前來,心中未免好奇,便差了雪衣去探聽探聽,自己遛遛噠噠在偏園中逛著候她。
落花橋下,徑旁丁香樹上小花初放,白花如雲,花香似蜜。丁香可製香氛,家中數我額娘最喜,瞧著幾名侍女正執了提籃,湊在丁香前頭折花,我就也悄聲湊了上去。侍女們瞧見是我,無不恭敬福身,遂又自去忙碌。
空中不時有鳥雀飛過,一派鳥語花香,令我心情大好,忽聞雪衣的聲音附耳而來:“格格,我偷聽著了幾句。”她頓了頓,聲音有些肅穆,“此番有那麼兩件事,一則,和主子如今恩寵正勝,又帶著身孕,故此也算有求必應,這不,年下允了探她的時候,特叫了您去呢。”我哦了一聲,問:“那另一件是何事啊?”
雪衣有些遲疑,瞥了半晌,吞吞吐吐道:“另……另一件啊,年下選秀時,有意給您拴個婚。”
原本抬頭望著一片蔚藍天色的我忽然驚道:“你方才說什麼!?”
雪衣麵上謹慎又猶豫:“說……說拴婚啊。”
我神色一滯,歎了一聲:“誰?”
雪衣尷尬地斷斷續續,道:“好……好像是皇皇子。”
我哀歎了一下,又望回空中,巧逢一隻喜鵲正振翅巡視著,它肥碩的身子或上升,或下降。太陽光將它的身影放大後投映到地麵上,它一麵飛翔,一麵歡快地“喳喳喳”叫個不停,隨後就不著痕跡地著陸在某家的院子裏,瞧不見蹤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