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姐走到機尾,蘭花指一挑:“先生您就坐這裏吧。”我一看,這是倒數第一排,並列就兩個座位。靠舷窗的已經有人了,是個大胖子,裝束和其他人差不多,不過人醒著,正拿著把剪子修剪鼻毛。他聽到聲音,轉過頭來,我才注意到這是張大麻臉,臉上全是黑點,遠遠望去跟個落滿了蒼蠅的燒餅,大歪牙,蒜頭鼻,還有兩道黑粗的眉毛,總之……嗯,不太普通,也不太文藝。
大麻臉倒挺熱情,我一坐下他就湊過來搭訕。我不好太怠慢了,便一邊扣安全帶一邊跟他有一搭無一搭地聊天,還交換了名片。這人是湖南懷化的,名字叫劉挖挖,挺怪。據說是一個算命先生給他取的,說他命裏土太厚,不挖就全埋進去了——所以他現在跑來非洲挖礦。
劉挖挖摸摸鼻子,一臉享受:“我跟你說,老馬,挖礦可是個好營生。黑非洲這地方,一鏟子下去,噗嚕嚕就往上冒石油,拿網兜兒提著往回走。”
我聽他這話都實在不靠譜兒,就假意嗯嗯著,腦子裏想著別的事情。劉挖挖絮絮叨叨說了半天,忽然問道:““老馬你是臨時安排進來的吧?”劉挖挖問。我點點頭,說是商務參讚安排的。劉挖挖大眼中珠子骨碌一轉,壓低聲音說:“那你這一路上,盡量多睡覺少說話,沒大事兒。”
咦,他和商務參讚的話幾乎一樣。我皺了皺眉頭,覺得有些詭秘。我問他為什麼,劉挖挖撓撓後腦勺,嘿嘿笑了幾聲,也不回答。
飛機忽然震了一下,開始緩緩移動,我注意到,起飛前的安全講解沒有了,喇叭裏也沒有任何提醒,隻看到遠處那個漂亮空姐一排一排地俯身檢查著安全帶。她挺認真,不是靠掃視,而是一個座位一個座位伸手去檢查。
我覺得很詫異,其他空姐跑哪裏去了?難道整個航班,似乎隻有她一個人幹活?這可不太正常,最起碼的編組都是兩人一班,何況這還是趟國際航班。不過我也懶得追究,隨便怎麼折騰吧,我隻要能早點回國就好。
這麼晚了,整個機場隻有這一班飛機。所以它在跑道上沒等多久,很快就起飛了,在脫離地麵的一瞬間,整個機艙裏的燈霎時滅了一下,黑暗中我聽到什麼人呻[yín]了一下,隨著照明重新亮起來,聲音消失了。
我臨出發前知道要飛長途,所以多喝了點酒,現在有點睡意上來,就扳動座椅往後靠了靠,打算躺的太舒服點。誰料到劉挖挖眼疾手快,一把給我按住,如臨大敵般地喝道:“老馬,不行!”我問他為什麼,劉挖挖還沒答話,年輕空姐湊過來說:“先生,這個航班的飛行全程都不能調整座椅,麻煩您配合一下。”
“為什麼?”我問。
空姐和劉挖挖對視一眼,都麵露難色,最後還是空姐開口道:“這架飛機比較老,公司為了飛行安全,做了限製,希望您諒解。”劉挖挖也敲著邊鑼:“老馬,你要是想躺下,我給你讓個座,就別往後靠了,傷脊椎。”
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來,我也隻好照章辦事。當空姐走開以後,我聳動鼻子,聞到她身上有一種奇怪的味道,很像是菖蒲與艾草混雜。最奇怪的是,劉挖挖身上也有類似的味道。難道他們兩個有什麼親密關係?這可真是美女與野獸的組合。
我一抬手腕,發現剛才被劉挖挖按住的地方沾了一片紅褐色顆粒,不像泥土,也不像油漆。我拿手指去噌,很容易就蹭掉了。真不知道這人是不是搬著紅磚上的飛機。這時候,我覺得空調更冷了,不得不隨手抓了一張毛毯蓋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