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現在方敘來了,一進門便大咧咧地坐在沙發上。溫言一見他,整個人渾身上下都散發著凜冽的寒意。
方敘盯著他多看了幾眼,隨後笑了,“喲,這具身體找的很適合嘛,應該花了不少功夫,籌劃了好久吧?”
溫言謔地站起身,裴清撲過去攔住他,“別動手!”
方敘卻滿不在意,繼續說“換做是以前,他還可以接我幾下,但現在,”他聳聳肩,比著自己小拇指,“根本不值一提。”
“方敘,你見好就收,別那麼多廢話!”
“好吧……那等我先收了他陰魂……”
裴清立刻吼道:“誰說要你收了他的?”
方敘一聽這話就生氣了,“那你讓我來幹什麼?”他指著溫言,“裴清,你可看清楚,他是鬼。你怎麼到現在都這麼蠢?我告訴你,這隻鬼起碼讓你折了二十年的陽壽,沒腦子的人才會把他留在自己身邊!”
這句話讓裴清心底竄起了一股無名火,“我知道他是鬼,我知道我在養他,而且,還是我把他招過來的!”
方敘不可理喻地看著他,“果然是精神有問題……”
“他就可以被隨便對待嗎?”
“又不是人!裴清,我告訴你,”方敘太激動,衝過去一把揪住了裴清的衣領,“你是不知道他真正的樣子,所以你喜歡他,一旦你看了他真正的樣子,你就不會喜歡他了……”
裴清麵露反感之色,“別跟我說這種話,好像你很了解他似的。”
方敘反而愉悅地笑了起來,“我當然了解他,我讓你看看他本來的麵目好了,你就不會再喜歡他了。”
方敘嘴裏叨叨地念著什麼,裴清聽不懂。他把溫言擋在他身後,溫言抓著他的手,力道越來越大,吼間發出沉悶的低吼聲。
裴清回過頭,溫言的頭發正在飛快地瘋長,漂亮的眼睛慢慢變得血紅,狹長而美麗的眼尾,那裏的胭脂紅得滴血,順著麵頰往下流,精致的戲妝被摧`毀了。
那張極為清雋精致的臉此刻卻變得猙獰扭曲,溫言的目光也變得含混不清,仿佛惡鬼一樣陰冷。
方敘說:“好好看看他的真麵目,他的臉並沒有你看到的那麼好看,這麼多年了,他早就不是當時的戲子了。”
裴清看著眼前的溫言,心痛如刀絞,他跪在地上抱著溫言的腰,“對不起,對不起……”
千萬年的枯等,足以讓人變成森森白骨,身體腐`朽成灰。他把溫言一個人拋在那裏,沒有記憶,沒有輪回,永遠隻能記得他一個人。
裴清突然意識到,原來真正殘忍的人,是他自己。
是他自己的罪孽。所以他也一直在輪回,不得停歇。
枯幹的皮膚貼在腐爛的骨骼上,在容妝模糊不清的臉上,依稀可以看出曾經的輪廓。
溫言看著裴清,目光一下子沉靜了,柔和了。
裴清站起來,溫言卻下意識地想要避開。裴清環住他的脖子,伸出手,把嘴唇輕輕地貼了上去,他輕輕撫摸著他的白骨,聲音低沉而溫柔。
“欠你太多,怕是這輩子都還不清了,怎麼可能會離開你呢……”
血淚流出,順著臉龐滾落,模糊了猙獰可怕的麵容。
溫言的身體緩緩地倒下來,暈在裴清懷裏。那些枯槁的皮膚和腐`爛骨骼也都慢慢痊愈了,他又恢複到那個清雋如初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