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文發音不好,每當我說什麼時,他們總是咧著嘴很不耐煩地來一個:“What”(你說什麼?)

我認為他們太不懂得尊重人,我自己也因怕再受到傷害,而常常處於緊張狀態。多少次我想盡快離開這裏,我覺得自己快到了忍無可忍的地步了。然而,我也清楚地知道,逃避現實絕不是一個修煉人應持有的態度。於是我再一次忍痛向內找,我找到了自己的怕心,自己的不坦蕩。不管別人怎樣,首先自己的心不能被觸動,隻要堂堂正正地做好了自己的工作,就沒必要怕什麼。我要求自己不被他人所動,永遠坦然地微笑。

有一天,我和露西一起在另一個實驗室做實驗,那個實驗室平時是鎖著的,誰做完實驗也都習慣鎖上門再走。那天我倆共享一把鑰匙。

中午時分,露西先去吃午飯去了,我做完了那一部分實驗也去吃午飯,臨走的時候我還想,是鎖門呢還是不鎖門,露西也沒說要回來,不過回來也不要緊,反正我一會兒也就吃完飯回來了,鎖上吧。誰知等我回來時,露西已經在那裏氣呼呼地幹上活了。糟糕!她果真有實驗要急著做,她氣憤地對我說:“海倫,你不可以帶著鑰匙去吃飯的,因為你吃飯的時候是不用鑰匙的。我的實驗等了三周了,今天要是耽誤了,三周就等於白費勁了。”

我微笑著抱歉道:“對不起。”

她見我還能笑出來,更氣了:“海倫!你要嚴肅對待這事兒,你知道我今天是找了這個樓上的保安要來的鑰匙!”

我還是平和地說:“是我的錯,我走的時候應該給你打個電話問一聲就好了。”她不說話了,都各自幹自己的活。

過了一會兒,她的聲音變得緩和了:“對不起,海倫,我剛才有點控製不住自己,我真的很著急。”

我仍然是平靜地微笑著:“沒什麼,我能理解你。”

我心裏很為她高興,因為這是她第一次向我道歉,也就是說,她已經意識到了她剛才的無理。

再後來,我變得越來越樂觀,每天都樂滋滋的,邊做實驗邊小聲哼著我喜歡的歌兒。露西和老板的臉也高興起來,他們來找我問什麼事,我不再緊張,而是快活地問:“什麼事?”

如果是實驗有什麼問題,我馬上向他們解釋;如果壓給我太多的工作,我會坦白地對他們說:“我做不了那麼多,如果做得太多,我容易出差錯的。”

事實上我已經做得又快又好了,隻是他們太急功近利了。

我一向認為,如果一個人對你不好,那肯定是有原因的,不是在今生就是在前世。

我曾做過一個夢,提示在前世我確實欠過露西什麼。那是一個非常清晰的夢:我好像是一個公主,前呼後擁地走進一個華麗的宮殿,這時我看到幾個身著破舊衣衫的仆人站在宮殿門邊,像是在乞討。其中就有露西,她向我可憐地說著結巴的中文,我高傲地問她:“露西,你也會講中文嗎?”

這時夢也結束了,然而富貴的公主與可憐的仆人那一幕,卻深深地印在了腦海裏,這與我講著不流利的英文時所遭遇到的冷眼何等相似!佛教中講六道輪回,前世若欠了人家什麼,這世必定要還的。這或許是我來到這個實驗室打工的前世因緣吧。如果我真的欠了人家的,隻有認賬了,哪有欠賬不還的理?

由此,我更懂得了當別人對你不好的時候,一定要忍耐的道理。

“海倫!海倫!”這時露西從實驗室那頭兒喊著過來,打斷了我的思緒。我以為出了什麼事,她拿著一張紙,上麵有幾個歪歪扭扭的中國字。“這是我小女兒寫的,你看她寫的對不對?”她的小女兒才九歲,土生土長的西方人,但對中國文化很感興趣。這幾個中文字的旁邊有的注著英文,如“木”的旁邊寫著“wood”,還有不知道意思的,如“田”的旁邊就是空白,露西指著上麵的字向我請教,並問我這幾個字寫得如何。

看著那幾個認認真真寫出的中國字,心裏有些感動,對於一個生長在西方環境中的小女孩兒來說,能寫成這樣兒,也已是很難為她了。我高興地說:“寫得真不錯!”

露西執意要我把這句評語用中文寫在那張紙上,然後滿意地說:“我回家拿給女兒看,她一定會很高興的。”

她又給我講了她曾去過中國,她也非常喜歡中國文化,她還說她不知道為什麼小女兒這麼喜歡中國。這時,我的腦中閃出那個夢中的景象,心裏對她的問題有了答案。

人與人之間的因緣,或恩或怨,或善或惡,皆由前世之因所促成的果報。然而,當用忍讓的態度去對待一切的時候,即使是惡緣也終能得到善解。在忍中,我終於善解了與老板夫婦的關係。表麵上看起來並沒有什麼驚天動地的,然而,我的內心深處卻感受到了那無窮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