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電子門鎖打開來的聲音,她半張著眼,漫不經意地說:「回來了嗎?有沒有把『獵人』的頭顱帶回來?」
從門口出現的確實是拜諾恩的頭顱——而且好端端地連在身體上。
羊津的腦袋瞬間清醒了。
拜諾恩拋去了手上的「鑰匙」——也就是犬道的斷掌。他全速朝羊津撲過去,彎刀斬向她的頸項——
——慢著!不對勁!
拜諾恩刹那間察覺,羊津的眼睛毫無反應,視線並沒有跟隨他的攻擊——她跟本看不見他的動作。
刀刃在羊津的頸側皮膚前停止了。
拜諾恩感到背脊冒出冷汗。
「你不是吸血鬼!」她身上濃重的吸血鬼氣味不是屬於她本人的。
「對。」羊津這時才看見及身的刃鋒。她卻似毫無畏懼,從沙發上坐起來,替自己的杯子添酒。
「為什麼?你和繭不是……他沒有給你……『永恒的生命』嗎?」
「是我拒絕了。」羊津啜了一口酒。
拜諾恩收回了刀子。他察看房間四周。沒有繭的蹤影。
「我和繭同年。我們是青梅竹馬的戀人。」羊津歎息著說。「我們在三歲時就認識了。媒體查不出丁點兒我們的過去,你知道是什麼原因嗎?是因為我們的父母並不是普通人。」
「他們是『赤軍』的同誌——也就是說是恐怖份子啦。三十多年前幹下了襲擊駐日美軍的事件,然後帶著我們投奔東德,受那邊的友好組織庇護。幾年後卻在一次製造炸彈的意外裏死光了。」
「我們的少年時代是在東柏林渡過的。二十年前,他在那個冷酷的城市得到了『黑色洗禮』,成了吸血鬼。他一直想把我也變成同類。『這樣會更加快樂的。』他常常說。可是我拒絕了。」
「我才不要永生。我要他記著,有一天會失去我……」羊津京子的語氣裏有一股濃濃的倦怠。「這樣他才會珍惜我,才會繼續愛我——我以為是這樣。」
「可是我錯了。從他的身體變化那一天開始。他的心也變化了。他根本不會再真心愛任何人。除了他自己。」
「也許我不能怪他——創作偉大藝術的人都是這樣,他們需要活在另一個世界裏——一個隻有自己的世界……」
「那個女孩呢?她在哪兒?」拜諾恩焦急的問,沒有耐性再聽羊津的故事。
「一切都結束了……」羊津卻似乎再聽不見拜諾恩的話。「結束了……」她拿起玻璃茶幾上一個黑色小型遙控器,按下了按鈕。
房間和外麵舞廳各處「轟」地爆起了火花,十幾處火頭同時熊熊燃燒起來。
——原本是羊津為了緊急時毀滅罪證的「最後手段」。現在卻成為自殺的工具。
數秒後,天花板上的自動灑水器噴發了。可是經過計算製造的火焰甚猛。火勢蔓延到了酒吧。成排的烈酒造成一股小爆炸。
渾身淋濕的拜諾恩透過濃煙瞧著羊津京子,她的眼裏了無求生意誌。
雖然不是吸血鬼,她也已經不懂得哭泣。
鎮魂歌
Under the shade of the fruitless tree(在無法結果實的樹蔭之下)
He cried the tearless cry(他作無淚的哭泣)
For eternity(直至永遠)
繭使用那柄曾貫穿兔幸五郎心髒的十字架匕首,在自己的身體上劃下歌詞。血珠在字母之下滲出。剛「寫」完沒有多久,傷口又愈合了,文字消失無蹤。
——禸體就是他的白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