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欲哭不成反強笑(2 / 3)

轟隆隆,天際一道密雷滾過,大雨滂沱。

“你瘋啦?!”皇甫澈在她身邊大喊,“快回去!你身子還沒好,淋病會死的!”

大雨打在臉上,根本睜不開眼。蘇年錦麵色慘白,緩緩看向他,努力笑了笑,“他罰你,我陪你。”

“你快回去啊!”

皇甫澈大急,五次三番勸她,卻見她依然跪在那裏,打濕的鳳袍緊緊貼在自己身上,愈發顯得瘦弱無骨。

福子慌忙攜傘跑來,自己淋著,為蘇年錦撐了傘。而允兒也隨後跟來,看了看跪在那裏的兩人,歎了口氣,轉身為皇甫澈撐了傘。

一宮,兩傘,四人。花瓣委地,疾風驟雨。

乾坤宮。

沈棠給蕭沐原沏了盞茶,嫋嫋娜娜地走到他身邊,淺淺笑了笑,“皇上累不累?臣妾給皇上捶捶身子。”

蕭沐原一邊批奏折,一邊探向宮門,心神不寧,眉頭直皺。

“你放那吧。”聲音請冷冷地,毫無隙續。

“噢。”沈棠撇了撇嘴,又拿起案上的點心,喂給他吃,“皇上,你嚐嚐這塊。”

“放那吧。”

“唔……”

沈棠見他拿著奏折,卻一直就盯著一頁,不由歎氣,“皇上若不放心外麵的人兒,就由臣妾替你打發了吧。”

蕭沐原這才微微轉了頭,眸子一眯,“那你去吧。”

宮門大開。

沈棠著了一色淺綠色的羅衣長褂,垂首燕尾形的發簪透著嬌弱,頎長的嬌軀玉體曼妙出幾分出塵之氣。由著宮女執著青木竹傘,緩緩走到蘇年錦麵前,揚眸一笑,“不知姐姐跪在這裏,是求皇上作什麼?若是方便說,我替姐姐告訴皇上也行。皇上日理萬機,我一直在身邊伺候著,也算能說上句話。”

蘇年錦抬頭看了看她,見她塗了淡粉色的胭脂,愈發顯得楚楚可憐。她真是算準了沐原喜歡什麼,她知道沐原喜歡淡粉,喜歡碧螺春,喜歡竹絲雞,她便一一做給他。其實,她不知,以前的蘇年錦,最喜歡穿淡粉色的衣服,最喜歡喝碧螺春,也最喜歡吃沐原親手做的竹絲雞。有些愛意,哪怕如今再濃烈,都比不過時間。

“你去告訴皇上,求他放過許幼荷腹中的孩子。”

“姐姐原是為此事啊。”沈棠淺淺一笑,“不巧,皇上最討厭別人提的事情裏,就有這一件事。姐姐還是繼續跪著吧。”

她說完又是一笑,而後吩咐身邊的宮女道:“這裏可真冷啊,雨下的那麼大,快去給皇後拿件蓑衣披上吧。”

“是。”那宮女退出去了,不一會便攜了蓑衣來,直接給蘇年錦披上。

“既然有了蓑衣,就不用打傘了吧?”沈棠挑眉看了看她身後的福子,又是一笑,“你叫福子是吧?去給本宮做件事,請家父沈傾嶽進宮來,本宮有些想念他了。”

福子一頓,剛想拒絕,卻被蘇年錦冷聲截住,“你去吧,我沒事。”

福子咬了咬牙,心裏也知道若不去辦,風頭正盛的棠妃是饒不過自己的。遂曲身給蘇年錦磕了個頭,撤了傘轉身去了。

皇甫澈在一側冷冷地看著沈棠,沒說話,臉色卻是寒的逼人。

沈棠這才似乎滿意了,繼續讓宮女打著傘,堪堪回身,拾裙進了乾坤宮。

“丫頭,你快回去。”皇甫澈這次真急了,以近乎命令的口吻道。

蘇年錦本就渾身濕透,如今蓋上了蓑衣,不僅沒有半點用處,還惹的內裏潮濕欺人,極不舒服。而且蓑衣沒鬥笠,蘇年錦的頭發全部被雨再次打濕,嘩啦啦的,一路從額頭流到膝蓋底下。

“皇甫,讓我任性一次吧。”

淡淡幾個字,隱著執著。皇甫澈一驚,眸光再次暗了下來。任性,那個詞一下子刺進他的心口,隻覺得眼前這個女人愈發淒清。從沐原利用她,到她嫁進王府步步驚心,再到如今沐原當了帝王所有人都罵她禍國殃民,她真的是,步履艱難,從未任性過一次……

春雨瀟瀟。

乾坤宮的門,再也沒有開過。

蕭沐原批閱了一摞又一摞的折子,聽著外麵的惶惶急雨,心情越來越糟。直到有太監進宮,稟報蘇年錦倒在雨裏時,他慌忙起身,急急奔著宮外而去。

雨下了一整天,酉時還沒過完,天色就要黑了。

蕭沐原不顧雨勢,一下子衝進宮外,任身後太監宮女追著,腳下步子卻越來越快。待他走近蘇年錦,見她身上毫無一絲力氣,軟塌塌地倒在雨中,眼睛卻是微微睜著,紅通通的,冷冷盯著蕭沐原。

“俞星梨!”蕭沐原如一隻被激怒的獅子,發出響震山河的嘶吼,“你就這麼想折磨我嗎?!這麼想折磨我嗎?!”

跟在身後方想為他撐一把傘的沈棠忽地頓住,生生站在那,傘柄一丟,與他一樣,淋在雨中。他方才說……我?而不是,朕……

蘇年錦由著允兒緩緩扶起,仍然跪在那,似乎在用最後一絲力氣與他說話,“求皇上,放過許幼荷腹中的孩子。”

“不允!”

九五龍袍在雨中抖縮,蕭沐原緊緊攥著拳頭,鳳眸中全是陰翳,“當年父皇死時,慕毅殺了我皇族六百七十三人。我兩個兄長,一個姐姐,三個妹妹全部被殺!朕的母後……”他嗓子哽咽,想起當日情景,目光淒迷,“朕的母後就死在昭陽宮的宮門口,被幾十個侍衛淩辱而死!慶元他作孽太深,朕隻恨沒有親手殺了他!”他說罷冷冷地斜睨上蘇年錦的腰身,唇角抖動,如受了奇恥大辱,有不共戴天之仇,“這些血仇,朕要讓他大燕還回來!”

“你的血債在慶元手裏,為何要殺她們的性命?”蘇年錦目露花殤,哽道,“許幼荷腹中的孩子,有什麼罪過……”

大雨惶急。

蕭沐原苦苦一笑,眼眶中卻暈出淚來,緩緩蹲在蘇年錦旁邊,雙手狠狠箍住她,“你到底,要他還是要我?”

蘇年錦迎上他的目光,渾身猶如冰塊一般寒涼,出口亦如飛刀一般,直直插在他的心口。

“皇上若不饒過許幼荷腹中的孩子,我寧願今日死在皇上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