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親熱。

不過,我倒是真的好好撫摸過你一次,你不知道吧,嘿嘿。我走的那天,偷偷喂你吃了安眠藥,是混在牛奶裏的。等你睡著了,我把你從頭到腳親了個遍,你熟睡的時候呼嚕真大,一點都不知道我在做什麼,嘻嘻。我抓住你的手放在我的胸口上,輕輕蹭你的胡子茬,你都沒醒。後來,我就走了,李衛東,不過你的樣子我全記住了,現在都能想得起來,每個細節都記得。嗯,這樣想著你,感覺很幸福。

又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其實我知道。我想你,李衛東,很想很想很想很想。我要你抱著我,和我站著MAKE LOVE。唉,寫下這個詞語的時候我的臉都發燙了,李衛東,可我真的想。

多想和你在一起啊,最好是永遠,如果做不到,就是現在也行啊。我想你看著我,牽我的手,陪我走這最後一段。

不過,這不是我最想的,李衛東。你猜得出來麼?我最想為你生個孩子。還記得那個感恩節嗎,你對我說,張莉,我們要好好地在一起。那個時候我就想,我們要有一個家,我給你生個孩子,嗯,不止一個,最好三個,他們可以一起玩。天氣好的時候,我們可以推著嬰兒車,牽著他們在草地上散步,他們唧唧喳喳說話,我們也唧唧喳喳說話。答應我,李衛東,你要好好地活著,將來帶著孩子們來看我,我保證長很多漂亮的花給他們。我不要你們哭哭啼啼想念我,而是笑嘻嘻地和他們說起我,告訴他們,和你在一起,張莉是一個多麼快樂的人,就象收到你送我那張照片的時候。李衛東,你千萬要把那照片和我的骨灰放在一起,它是永遠屬於我的,你不許貪汙。

我寫不下去了,李衛東,我沒有力氣了。你抱抱我吧。嗯,還有最後一句話,千萬不能忘了對你說。

我愛你,李衛東。

唉,多想說我永遠愛你啊,可惜我做不到。對不起,我沒法再愛你了,李衛東,因為我要走了。”

信最後的字跡難以分辨,那些藍黑色的墨水仿佛被什麼浸過而湮開,我慢慢讀著,仿佛可以看見張莉一邊用生命中最後的精力寫完這封信,一邊用手捂著發燙的麵頰,而淚水悄然滴於信紙上,變成一些透明的痕跡。

我讀到最後,耳朵裏似乎能聽見張莉用清晰和安靜的聲音和我告別,越來越遠,一陣巨大的酸楚排山倒海一般湧過來,終於自己再也堅持不住,坐在樹下,如同一個傷心欲絕的孩子,肆無忌憚地放聲大哭。

沙啞撕裂的哭聲穿過濃密的樹林,將剛剛回巢的鳥兒紛紛驚起,它們成群結隊,掠過夜幕漸漸籠罩的蒼穹,在最後的斜暉中幻化成一個巨大而黑色黯淡的影子,轉瞬不見,如同有生命的靈魂。

尾聲

幾年後的一個上午,陽光很好地從書桌前的窗戶外投射進來。我坐在桌前,一個字一個字地把電腦文本裏這個小說的最後幾行抄在一遝厚厚稿紙的最後一頁。明天,我就可以把這個故事念給張莉聽了。有淡淡的風偶爾越過半開的百葉窗,溫柔而佻皮地來問候,那些紙張便發出輕微的嘩嘩響,於是我用一個鎮紙放在文稿上麵。這個時候突然聽見有人敲門,我小心地寫下最後一個句號,然後去開門。

屋外站著常衛、黑子、儲萬軍夫婦,楊雨影手上還抱著個胖胖的丫頭。他們得意而輕鬆地衝我招呼,我驚訝得愣住了,半天才高興地笑起來,把他們讓進屋:

“真沒想到,你們怎麼來了?是許麗娜告訴你們我住址的吧?”

“除了她還有誰?”楊雨影喘著氣說,一邊把女兒放到地板上,“乖囡囡,自己走,媽媽累死了。”那個胖乎乎的小女孩好奇地抬頭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四周,兩隻大眼睛忽閃忽閃,然後一點不認生地到處奔跑起來。楊雨影擔心地跟在後麵,生怕她摔跤。

“你們怎麼一起出來了?”我好奇地問。

“萬賊是來這兒出差,順便帶著老婆孩子假公濟私,我們是沾他的光,被邀請出來玩一圈,其實大家就是來看看你……操,這地方的太陽真大,還是屋子裏涼快。”常衛拿過麵巾紙,擦了擦頭上的汗,然後一屁股坐在沙發上。黑子和儲萬軍則在房間裏轉悠,打量我這間簡單樸素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