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法悲傷 作者:瞎子

內容簡介:

二十世紀末的深圳,是個物欲橫流的都市。當李衛東偶遇張莉時,他正處於事業和感情的困境之中,夢想施展才華的他憤然遠走異鄉。在底層掙紮時,他和張莉重逢並且相依為命。而這時他依然無法忘卻原先的女友李麗娜。一係列命運的安排使得他們三個在大洋彼岸又重逢了。大家都為了生存而身不由己,但三個人卻選擇了不同的生活道路,而李衛東遭遇的陡然變故使得他們更深切地嚐到了現實的酸甜苦辣。

生活是一條河,有的人勇敢穿越,有的人溺斃了,有的人則隨波逐流。對於身在彼岸的李衛東,他要如何麵對自己曾經穿越的這條讓他無法悲傷的河流呢?對於這個問題,李衛東隻有獨自坐在桌前,寫完這個小說之後,才真正知曉內心的答案。

楔子

我……忽然發覺,自己好像習慣了用“我” 來開頭,仿佛要興致盎然地講述自己的故事——其實我沒什麼故事——大學時候買過一件文化衫,後麵就印著這麼幾個字“別跟我講故事”,當時覺得特幽默毫不猶豫就買了,穿了不到一年就爛得不成樣子。

我在聊天室和張力說的第一句話就是這句,不過加了幾個髒字:“別他媽跟我講故事。”

偶遇

那是一九九九年的春末,全國人民都在歡天喜地地準備迎接澳門的回歸,而我在內蒙古包頭一個仿佛供應六十年代商品的百貨商場裏百無聊賴地閑逛,躲避外麵漫天的風沙。

正在這時,我的手機響了,引起了不少顧客的側目,他們大多衣著樸素。電話是深圳的老總打來的:由於種種原因,設備不能按時到達包頭,我也就沒法開展相關的布線工程。其實,這個“種種原因”,歸根到底還是一個錢的問題。作為一個大網絡工程中一個小承包商的業務代表,我處於一種兩邊都任人蹂躪的童養媳境地。用腳趾頭都能想得出來,包頭鋁廠技術開發部關主任的臉色一定不會好看。

我趕緊給技發部打電話,腦子裏一邊琢磨著措詞。萬幸的是主任並不在,負責我這塊的馬副主任是個非常非常善良的老頭。他大概是以為我嫌招待得不好,考慮了一會兒說晚上請我吃飯兼卡拉哦開。在對他的天真發自內心憐憫的同時,我也樂得裝憨混一頓像樣的晚飯。

他是在包頭鋁廠的餐廳請的。這個鋁廠的規模之大恐怕超過了你的想像。工人有十萬之眾,而一次嚴打,駐廠的十幾個派出所就打掉了上百個涉黑團夥,涉及的青工達到四千,其他違反治安管理處罰條例的更是不計其數。這還隻是“極少數的一小撮,整個鋁廠的治安情況,總的來說,是良好的。”這是駐廠公安處處長的原話。

我說這些,並不是瞎扯淡。實際上,我很快就感受到了這裏環境的險惡。這都要怪那個卡拉哦開。那頓飯吃得非常非常開心,馬副主任放手讓我點了幾個好菜,而我也不是一個得寸進尺的家夥,可以用一句“賓主甚歡”來概括這個飯局。喝了點兒酒之後,我也拿過歌單,隨便點了一首歌。

問題就出在這首歌上,這是一首粵語歌。唱的時候,我就幾乎被所有的人狠狠盯著,下來又被一胖子和幾個其他青工攔住,說是要給我這遠道客人另找個地方喝酒接風。我嚇得臉都白了,幸好馬主任過來好說歹說暫時逃過這劫。回賓館的路上,我們一合計,決定暫時先躲房間裏,他去找團委王書記擺平這件事情。

第二天一早,我接到老馬的電話,情況變得比較複雜。王書記出差到部裏彙報工作去了,要兩天後才回來。這意味著我得在這兒關兩天禁閉。不過設備反正沒到,我在他辦公室裏晃蕩也沒什麼用處。他已經關照過前台和服務員,避免告訴任何陌生人我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