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安,深圳》 【全】
第一部分
4個月前的老婆不是這樣。在我的東北家鄉,她是一所中學的英語教師,衣著簡單素麵朝天,穿條裙子都不敢露大腿……我由衷感慨職業與地域在短時間內可以完完全全改變一個人,曾經那樣本分的一個老婆,到深圳才幾天就成了花花世界裏頭的小歌女了。“公司裏都穿成這樣兒,我也沒辦法。”老婆說。
《早安,深圳》1(1)
老婆說深圳有很多機會,你來就知道了。我對此深信不疑。不提耳聞,提我認識的就有好幾位在那邊混得有車有炮,比如李桑田之流。
之前我給李桑田打過電話,問他如果我去深圳的話會混成什麼模樣,李桑田說:“蕭寒你是哥們兒我跟你說句實話:能活下來的就是英雄!”我說你這是在炫耀自己混得不可一世吧,我要是去了僅僅就落得個存活的份兒嗎?他冷笑著說:“到了深圳誰都是先當孫子。”
他說深圳不像多數人想的那樣公平合理,同內地一樣得需要拉關係、走後門兒,靠一夯實人兒扶你一把,“這裏隻會比內地更深奧,不會比內地更淺薄。”我說這個理兒我倒懂,但那邊的規則感怎麼說要比內地強些吧,不像內地這邊很多時候根本毫無規則,人情高於一切。他冷笑說:“規則是人創造的,你要是混得好的話,深圳規則會為你改寫。”
老婆去深圳時,我曾經讓李桑田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照顧照顧我的老婆。李桑田滿口答應。後來問老婆見沒見到過李桑田,她說吃過幾回飯,“李這個人咋咋呼呼的,我不喜歡。”她說。我趕緊說:“誰讓你喜歡他了,我是讓你有什麼辦不了的事找找他,平時你們不要見麵。”老婆笑了:“你要是放心不下的話,就趕緊來深圳呀。”
於是猛然間決定來深圳,我突然很想念老婆,並且我也的確不想和她這麼不期然地牛郎織女下去。她時不時在電話裏說她現在漂亮了,看不到怪可惜的,深圳是座年輕的城市,誰來了都會變得年輕,老公你也一樣。
我同我們報社的總編請假說我老婆非常想我、我也非常想她,已經半年多了(實際是4個月)我怎麼也得看看她現在是個什麼狀態,不行的話就讓她回來,我就去10天,將在第13天的晚上回來,然後照常上班。
“那你的版怎麼辦?”總編問。
我說已經委托給別的編輯了。
“你們的工作太輕鬆哪。”
我說不輕鬆,忙得很哪。
總編說哪裏忙了,版都能給別人編還忙嗎?你去吧。快去快回!
然後我去辦邊防境通行證,本來找了個認識辦證的編輯,但他認識的那個武警調離了,我就忸怩著說我是報社的,有很多熟人。辦證的武警笑了:“就3塊錢手續費,你還是交了吧。”
我給他5塊錢,他找我兩塊,在通行證上給我蓋了個“與身份證共同使用”的章,在期限一欄中寫上“6個月”字樣。我說能否給辦1年的,我再給你3塊。他說不行。
那年我30歲,在家鄉東北一座小城的日報做了5年的新聞記者。
2001年3月11日清晨,我在深圳羅湖火車站站台上看到了我的老婆。如她所說,臉蛋兒變得更白嫩了,火紅的長發整整齊齊,短短的牛仔夾克和肥大的牛仔褲裹得她囉裏囉嗦的。身材瘦了許多,4個來月的深圳生活真能磨煉和改變人,現在從老婆身上看不到一絲一毫老師的影子。“你變了變了變了!”我第一句話這樣說。老婆歪著頭看我,笑嘻嘻地問:“哪裏變了?”我說:“好像是心腸吧。”“去!我就是變好看了。哪像你,大老遠就見一農民企業家在那兒東張西望,走近一看原來是我的傻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