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將要下沉的時候,黑子和二愣的身影已出現在兵站街頭的行人當中。看上去,他們心事重重,在張目四望,這裏的一切對他們來說顯得那麼陌生。背著褡褳風塵仆仆奔了一路,已是饑腸轆轆,身子骨很顯疲憊,二人坐在街旁一棵樹下略作商量,打算先尋一家酒肆歇下充了饑再說。
前來打探消息,心中卻感到一片茫然,甚至有一種莫名的恐懼悄悄襲上他倆的心頭。黑子沉思了一會兒,問二愣道:“有什麼辦法能打聽到情況呢?”二愣沉聲道:“你問我,我問誰?人地兩生,兩眼摸黑,咱倆不都一樣嗎?走吧,先去吃口飯再說!”
二人緩了口氣起來,正欲走進旁邊的一家酒肆,卻被前麵兵站總部大門外喧鬧的人群所吸引。張目望去,隻見喧鬧人群前麵,一個中年人正在猛烈地拍打著大門吼叫道:“我們這些民夫都是來運送糧草賣力氣的,你們為什麼隨便抓人!”
後麵不少人也在跟著喊叫質問,場麵一片紛亂。
黑子、二愣為之一震,二人對視一眼連忙走了過去,就見大門頂端平台上閃出一個頭目模樣的人來,那人高個長臉,瘦骨嶙峋的有些陰森,站在那裏向人群掃視了一眼,帶著輕蔑的語氣大聲喊道:“各位,你們別鬧了,趕緊回去吧!杜總督說了,再喊鬧下去,就對你們不客氣了!你們要放明白些,這裏是兵站,可不是什麼菜市場!”
此話一出,鬧事的人群被激得更加騷動起來,許多憤怒的目光同時射向了那個喊話的長臉高個人。人群中立刻有人在喊:“我們知道這裏是兵站,不怕你們動用武力,不答應放人,我們就不走,就要鬧下去!”
“憑什麼抓我們賣苦力的民夫下大牢?我們是來賣力氣的,劫匪劫走了軍糧關我們這些民夫屁事?快答應我們把人放出來!讓兵站杜總督出來跟我們交待!”前麵一個臉膛微黑的中年人在滿臉憤怒地揮臂高喊著,人群便跟了吼著一浪一浪往前擁,要那人把門打開;門不開,就猛烈拍打,用腳踢,用磚頭砸,一時鬧得像要把門板掀翻似的。
那個高個長臉頭目模樣的人見勢不妙,生怕引火燒身,趁人不備轉眼間便不見了身影。這時,天空突然響起一陣轟隆隆的雷聲,眾人抬頭看時,烏雲低沉,已壓在他們頭頂。緊接著,就又是一聲驚雷帶著閃電掠過,但喧鬧的人群卻誰也不肯退去,依然在喊叫著猛烈地撞擊大門。
黑子、二愣有些茫然,因為他們弄不清這些憤怒的人群要兵站釋放的是何人,他們到底是為誰在喧鬧不休?
這時,麵前正好有一位相公帶著家童策馬徐徐而來,見此情景便停了下來。那相公望著憤怒的鬧事人群有些詫異,轉頭看著身邊的一位路人問道:“出什麼事了?這些人怎麼如此憤怒,吵鬧不休?”路人回答道:“唉,已經鬧騰兩天了,聽說好像是抓了一個名叫鄭興的民夫下在大牢裏。據說是勾結劫匪搶劫軍糧犯下了殺頭之罪,這些民夫不幹,說那是誣陷好人,草菅人命,鬧著要兵站放人。”那相公聞言驚訝道:“此人若真是通匪搶劫軍糧,按照大隋條律,那腦袋可就保不住了!”說完歎息一聲,又朝著那邊鬧事人群望了半晌,便帶著家童策馬而去。
黑子、二愣一旁聽得大驚失色,頭上冷汗立刻就下來,二人對視半晌便退在一僻靜處商議起來。黑子一臉凝重之色對二愣道:“如此看來,鄭興真是被抓起下大牢了,情況十分危急,這該怎麼辦呢?”二愣略一思忖道:“我不相信鄭興會去幹通匪搶劫軍糧的勾當,一定是有人在陷害他。我們人地兩生,眼下還需進一步了解情況,得先弄清這裏的牢獄設在哪兒,待見到鄭興後,一切就都真相大白了。走,我們先到那家酒肆填飽肚子再說。”
二人滿麵愁雲,走進旁邊一家酒肆在一張桌邊坐下。店小二滿臉堆笑地迎了上來,問道:“二位客官,想吃什麼好酒好菜?”黑子冷聲道:“不吃什麼好酒好菜,弄兩壺燒酒來,再隨便上兩個菜,行動要快。”店小二應聲匆匆而去,不一會兒就將酒菜端了上來。兩人心事重重,沉默不語,一麵各執一壺就菜斟飲,一麵留意聽周圍桌上許多顧客的議論。剛飲兩盅,便聽得旁邊桌上一個滿臉胡子的大漢邊吃酒,邊對他對麵坐著的矮胖說道:“聽說兵站抓起一個通匪搶劫軍糧的民夫下在大牢,已上報至朝廷那裏,隻要欽旨一到,立即就要處以死刑。”矮胖一聽停住夾菜,望著滿臉胡子的大漢驚疑道:“通匪?一個運送軍糧的民夫怎麼會通匪?”那個滿臉胡子的大漢搖了搖頭,歎一聲道:“如今這世道,誰能弄清其中原委。據說,這個民夫不知跟什麼人結了仇家,才落到了這步田地。”見周圍的顧客都在專注地聽著,那大漢吃了口菜,接著說,“通匪搶劫軍糧,這罪名可非同小可,隻要欽旨一到,人頭就要落地。聽說到時候,要在前麵大場裏拐把子樹下處決,還要把全部運糧民夫集中起來觀看,殺一儆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