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金剛躊躇片刻,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瞪著女兒問道:“那征糧的人馬現在跑誰家去了?”小樂樂一頓腳,極不高興地怒聲道:“爹,您別再磨蹭了。剛才女兒進來時,那夥人馬已進到婷婷姐姐家宅院去了,他們很快就會來到咱家的!”說著,便上前拉拽趙金剛的衣服,要他快些動身下炕回家去。
見趙金剛全然不當回事,黑子不動聲色地勸道:“金剛哥,樂樂說得也是,你快回去弄糧食吧,那是大事!真要讓那些官兵一下把糧食都搜走,那就哭皇天也沒淚了!”趙金剛想了想,到底還是跳下炕穿了鞋子急慌慌地出門去了。由於已是酩酊大醉,出門時險些一頭栽倒在地,被圍著灶裙一旁站著的黑子娘杏花給一把扶住。趙家田地多,盡管如今漸漸走向衰落,但在村裏還算大戶人家,平常年景秋後常常是大囤如山小囤滿。去年年景不好隻一半收成,也收了六七十石糧食,雖前幾次已被征走許多,但趙金剛家中尚存有一囤玉米、兩甕小麥和一甕小米。
回到家中的趙金剛倒還有幾分清醒,他二話顧不得說,便麻利地找來幾條口袋,挪開後麵的一個立櫃,吭哧吭哧、一趟一趟地將糧食往後窯牆角處一個鮮為人知的地窖裏轉移。他神色張皇,不時到門口向外張望,見征糧的官兵尚未到來,就加快腳步轉移,勞頓了不到半個時辰,很快就轉移得隻差那一甕小米未動了。
然而,就在趙金剛喘了口氣,開始轉移剩餘的那甕小米時,意想不到的事情卻發生了。當他打開甕蓋彎腰將裏麵的小米舀至一半時,裏麵卻露出一個沉甸甸的布袋,趙金剛愣了一下,覺得奇怪,這裏怎麼會埋有一個布袋?連忙取出打開看時,裏麵放著的正是母親錢櫃裏被盜的那四個金燦燦的元寶和白花花的許多銀錠!
趙金剛頓時又驚又喜,又氣又急,連自己都能清楚地聽到胸膛裏的心髒在撲通撲通劇烈地跳動著,他快速地朝外麵掃視一眼,見沒什麼動靜,急忙將掏出的金銀財寶又裝進袋中,拿著過去藏在了地窖之中。他累得滿頭大汗,上氣不接下氣,剛從地窖中爬上來蓋好蓋,將那件原來上麵擺著的破舊家具重新擱在上麵轉身走至門口,外麵就傳來嘈雜的人馬叫聲,緊接著,征糧的官兵便從門口擁了進來。
看著氣勢洶洶進來的官兵,趙金剛不禁大驚失色,他用衣袖擦去頭上的汗水,一臉驚懼瞪著兩眼退在一旁。為首的那官兵看定趙金剛發話道:“我們奉命來征糧,你家中有多少糧食?”趙金剛努力鎮定自己,忍著醉意客氣地回道:“大人,家中糧食前幾次已被征走了,我家吃糠咽菜已有數月,實在拿不出糧食來了。”一聽這話,那頭領滿臉殺氣騰騰,眉毛一豎,瞪著趙金剛惡狠狠地道:“好一個為富不仁的子民,瘦豬哼哼,你們這些肥豬嘴裏也哼哼,住著這高宅大院也吃糠咽菜,這分明是騙人的鬼話!看來,你是有意跟我們劉大將軍對著幹呢,像你這樣的大戶,這次至少得征十石糧食,少一顆也不行!”趙金剛趕緊躬身作揖,苦著臉央求道:“大人,小民可是沒說假話,不信,官爺們到糧囤裏看去。”
那頭領早已不耐煩了,很不屑地道:“我們不想跟你磨嘴皮子,給我搜!”說著將手一揮,那些站在身後的兵丁便立刻散開,分頭到各個房間搜尋去了。這些人瞪大眼珠子在各處搜尋了半天,也沒多大收獲,隻在各個糧囤的底部刮出兩半袋糧食,拿走了趙金剛還未來得及轉移的那半甕小米。那頭領大失所望,嘴裏罵咧咧道:“娘娘的,今日太不走運了,竟他媽的隻征到這麼幾鬥糧食!娘娘的,看來這也是一戶中看不中用的草包人家!”全然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不禁歎出一口氣來,領著人馬倉皇出來,朝下一戶人家去了。
趙金剛怔怔地望著劉武周部下離去,驚出了一身冷汗。其實,此時的他最擔心的已不是怕被征走糧食,而是惟恐失去被他找到藏在地窖的那包金銀,他痛恨自己的媳婦金蓮居然會幹出此等事來。他真想狠命一巴掌扇死自己那潑婦般的媳婦金蓮。因為自老爺子下世後,隻一個她就將趙家攪得不得安生,敗壞了趙家祖祖輩輩仁義孝道的美好名聲。
正在趙金剛憤怒之際,金蓮洗完衣物從河邊回來了。一股酒勁湧上來的趙金剛一見自己的媳婦就怒發衝冠,身體晃悠兩下衝了上去,二話沒說,“啪”的一記耳光扇在了金蓮臉上。金蓮一進門猝不及防就被劈頭蓋臉扇來一耳光,頭歪在一邊噴出了一口血,半天才回過神來。她出奇地沒有哭,用手擦了一把流在嘴角的血,拿眼睛看了看,一臉委屈地大聲嚷道:“我從河邊洗衣回來,你竟敢動手打我?這日子還怎麼過,我為這個家辛辛苦苦付出了多少,又沒做下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你憑什麼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