悶頭抽了幾袋煙,抬臉看天,天空雖不見了風的影子,卻還是灰蒙蒙的一片。鄭興走過來說,魏叔累了半日不吃飯怎麼在這裏抽悶煙?魏老先生說吃不下。沉吟了一會兒,便將他當街遇著杜日虛,紫薇在送往太原離宮的途中逃跑的事告訴了鄭興。
鄭興聞聽,瞪大眼睛驚訝道:“魏叔,這不可能吧?我不相信紫薇會從他們手中跑掉!”
魏老先生停下抽煙,看著鄭興道:“魏叔還騙你不成?紫薇的確是途中逃脫了,這是杜日虛親口對我說的。杜日虛說,人逃走後,朝廷派下的那個許大人和陳夢章都在逼著問他要人,都歸咎於他,這讓他惶惶不可終日。這兩天,正領著一幫衙役四下尋找呢。”一聽這話,鄭興登時氣得憋在那裏,半晌才道:“這幫窮凶極惡的家夥,紫薇即使逃出去,怕也會被他們很快抓到的!”魏老先生一麵裝滿一袋煙接著抽,一麵說:“擔心什麼,事情並不那麼容易。據杜日虛講,州府已糾集起幾個縣的衙役在附近村莊和野外尋找了三天三夜,連紫薇的影子都沒看到。別擔心,孩子,天地間這麼大,一個人逃掉,怕是一萬個人也尋找不到了。”
盡管魏老先生為他寬心,但鄭興依然為紫薇的安危擔憂。他陡然變得煩躁不安,在地上來回走動起來,口中大聲嚷道:“那麼多衙役三天三夜都沒找到,她會逃到哪裏去呢?魏叔你說,一個女孩子家遭到如此厄運,她會不會想不開去尋短見?”魏老先生說:“別說這沒來由的不吉利話。”鄭興臉上一急道:“即使不去尋短見,倘若逃到深山老林裏去,野獸很多,豈不更危險更加令人放心不下嗎?我要去找她,魏叔,我現在就去!”
見鄭興如此煩躁不安,像要發瘋似的,魏老先生立刻停下抽煙,望著鄭興肅然道:“我才跟你這麼說,你就急得要命了,你能到哪兒去找?再說,這兩天衙府上上下下派出百十來號人馬在滿世界地到處找,事情正在風頭上,你這樣沉不住氣,也急慌慌地往一塊湊去,會是什麼結果?”
鄭興被魏老先生一頓說得不吱聲了,氣呼呼地蹲在那裏喘粗氣。
魏老先生緩了口氣,接著就將中街突然遇到唐老先生狂狂癲癲的事告訴了鄭興。他歎著氣道:“想不到唐老先生現在會失瘋成那樣,見著人形同陌路,跟他連句話都搭不上。可他看到了杜日虛還是害怕,一見麵就沒命地調頭朝前街那方向奔去,待我追過去找時,已不見了他的蹤影。”
“魏叔,我不相信,我恩師果真會瘋成那樣嗎?”
魏老先生手一揚道:“那還有錯?你快去前街找你的恩師去吧,把他領回來管起來,他一家人如今成了這樣,這也算是你該盡的一份孝心。”
鄭興聽魏老先生說得言之鑿鑿,淚水不禁嘩嘩流下來。他的喉嚨裏像有團棉花塞著似的說不出話來,眼下自己能做的就是趕快去找到唐老師,把他看管關照起來,他心中這麼想著,轉身出門一口氣朝前街跑去。
“來喜,來喜?來喜呢?怎麼不見來喜了呢?”鄭興走後,魏老先生立刻拿眼睛在院裏尋找喊叫著來喜。
左善一臉輕蔑之態,走過來對魏老先生說:“魏叔,你知道來喜是甚人?輕飄飄的,他可靠不住!剛才起大風前,我在中街見到他背著一支四腳桌往村裏送還去。我告訴他說那個叫花女在孝河灣土灘上坐著曬太陽,他便心不在焉了,說不定是顛到孝河灣裏去了!”
魏老先生聽左善鼓搗了幾句,不高興地歎道:“這個來喜也真是的,要去看那個叫花女也不看閑時忙時?急用著就不見了,真是的!”
在人們心目中,此類提鞋拾帽的事情似乎就是來喜的專利,盡管別人也不是做不來。眼裏看不到來喜,魏老先生就又低著頭抽煙,等了大半天,還是不見來喜回來,魏老先生就問,左善,來喜找那叫花女是什麼事?左善偷著笑了一下說,我也說不來,是什麼事魏叔去問來喜吧。魏老先生愣了一下,說:“不等他了。左善,過會兒鄭興就把唐老先生領回來了,你過去問你魏嬸拿一件衣袍吧,讓唐先生替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