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興卻半低著頭不敢多嘴,他知道自己放棄科考,父親雖無奈首肯,但對此事一直耿耿於懷。加之父親經曆了老爺子那次家道興衰的特大變故,對此事是慎之又慎的。此時,隻要自己一開口,定會招來父親更加強烈的反對甚至責罵,倒不如坐視黑子、二愣跟父親討價還價慢慢理論。豈料,父親聽黑子這麼說,一時竟不吭聲了。
見黑子的話在鄭老身上多少起了些效應,二愣趁熱打鐵接著道:“鄭叔,既然大家有這股熱情想闖蕩一下,你就放手讓鄭興跟我們試著跑一趟吧。人活一輩子,前怕狼後怕虎,是什麼大事也做不出來的,一輩子隻能死守著貧窮!”
聽到這兒,鄭老終於深深歎出一口氣來,雖未置可否,但還是一聲不吭低頭去了。
見鄭老不再反對,三人對望著會心地笑了笑,對跑口外從籌借本銀,到雇請保鏢的諸多事宜又議論了一通。說到籌借本銀的事,二愣說,五百兩銀子不是小數目,除向鄉親們去借外,不足部分就動用親戚,向他們籌借。他說縣城有他母親娘家一遠房親戚開一家鋪子,有的是銀子,借三五百兩是手到擒來的事。黑子就說,五百兩銀子他也不愁籌不到,隻怕他爺趙老爺子不認可這事。他知道他爺手中有八個金元寶,隻要老爺子肯拿出三兩個來,就能解決問題。這八個金元寶是趙老爺子一生積攢下來留作後手的,將來老了不能動了,兒孫後代誰孝敬就賞給誰,家裏人誰都不準看,有人探問時,甚至說壓根兒就沒有。老爺子雖然最寵愛黑子,但也不肯告訴他,隻是一次偶然的機會,老爺子打開銀櫃時,黑子無意間探頭掃了一眼,發現那金燦燦的八個大元寶,在老爺子的金櫃後頭一溜碼著。
對籌借本銀的事,黑子、二愣信心十足,而鄭興對自己籌借本銀的門道卻隻字未提,但他並非胸無成竹。他早已思謀過此事,他認為憑自己忠厚孝道的一片好名聲,也不愁籌措不到這五百兩本銀。於是,思忖半晌,不動聲色道:“既然你倆都不愁籌借到本銀,那就一言為定,十日之內籌好,我們就盡快動身。”
黑子、二愣躊躇滿誌,一口就應承下來。
4
說完事,二愣說有事先走一步。鄭興拿起上山打柴的斧擔鉤繩,跟黑子說著話朝中街走去。
二人走在街上,黑子卻心懷鬼胎,眼睛不時望向東頭村塾那邊。不巧的是,兩人剛過中街,就遠遠望見村塾廟街邊站著的紫薇,而婷婷已走出老遠。黑子大聲咳著,疾步追了上去,而婷婷哪裏聽得到,她的身影早已消失在了巷子裏。黑子緊追不舍,氣喘籲籲,口中喊著婷婷很快也一頭紮進那條巷子,向魏叔家那個方向沒命地奔去。
紫薇站在村塾街邊,黑子的一舉一動被她盡收眼底,她一眼就瞧明白是怎麼回事了。心想,自己足不出戶才十多天,黑子與婷婷之間竟然迸出了戀情。而此時此刻,讓她精神為之一振眼前一亮、心情驟然開朗的卻是她日思夜想的鄭興。他出現在她的視線裏,兩人的目光瞬間對望在一起,那是兩對熾烈的、飽含著渴望的目光。
“紫薇你……”見紫薇臉色憔悴,鄭興失聲喊了一聲。紫薇一時難受,低下了頭,大半晌,她才慢慢抬起臉來,哽咽著說道:“從你放棄備考的那天起,我就度日如年……”
“這些我都知道,你娘是怎麼說的?”
“我娘不準我出來見你,要吹掉咱倆的婚事……”
“這些天見不到你,我就預料到這事了。”
“我娘成天像管犯人一樣管著我。她說,過些日子,就要把當初下的四色訂禮退過去。興哥你說,這該怎麼辦呀?”
鄭興凝神半晌,有些無奈地歎道:“你說該怎麼辦?自古道,兒女之婚,父母之命。紫薇,要不就依了你娘……”
見鄭興心灰意冷,口出此言,紫薇立即止了哭,像換了個人似的變得強硬起來,對鄭興發誓道:“興哥別擔心,咱倆的婚事我已想好了,隻要我死不掉,今生今世非你莫嫁。”
“你的心情我理解,可這事怎麼可能由得了你?”鄭興聞聽,很是難堪地一笑,半信半疑道。
紫薇臉色一變,道:“興哥怎麼這樣不相信我?我已豁出去了,我娘真要反悔這門親事,我就死給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