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審理此案,還有什麼地方需要格外注意?”歐陽壽又問。
蘇文魁略一沉吟,歎道:“方才我說陳案的背景極其複雜,並非危言聳聽,這起謀反案一開始便有不少蹊蹺之處,但最終仍能板上釘釘,可見背後的推手絕非等閑之輩。從我現在掌握的情況來看,陳伯茂十有八九是受人陷害,三位兄台請想,能將當朝太子逼入天牢者,其勢力該有多麼強大!”
梁懷仁問:“依文魁老弟看,這陷害陳伯茂的幕後黑手,究竟是何許人也?”
蘇文魁道:“首先,這人必定手握重兵,其次,這人還有通天的本事。”說著,他伸手指了指蝶湖方向。
“何以見得?”梁懷仁繼續追問。
蘇文魁道:“據我所知,周振業用來給姐姐送壽禮的,是十輛輕便騾車。這些騾車抵達建康後,車轍未出現嚴重磨損,說明那些沉重的兵器、火藥是在接近建康時才換上去的。而縱觀滿朝文武,能調出十大箱兵器和火藥的,隻有大司馬鸕宣懷、領軍將軍袁鵬、護軍將軍範有為、禦林軍督統曹德林這四人,因此我說那幕後黑手必定手握重兵。”
歐陽壽、邱爽、梁懷人頻頻點頭。歐陽壽道:“至於那幕後黑手有通天的本事,這一點我也瞧出來了,而且他們很可能沆瀣一氣。”說著也指了指蝶苑方向,“不過,這幕後黑手跟那邊究竟結成了什麼樣的聯盟,彼此是否渾然一體,我就不曉得了。”
蘇文魁道:“這一點我也沒能參透。”
“那麼,盧宣懷、袁鵬、範有為、曹德林這四人中,哪個更像幕後黑手?”邱爽向蘇文魁問道。
蘇文魁道:“從邏輯上講,誰得益最多,誰就更有可能是幕後黑手。自沈太後垂簾以來,鸕宣懷和範有為的官階未有變動,袁鵬和曹德林都從副職提升為正職,袁鵬秉性忠厚,看上去不像大奸大惡之輩。倒是那曹德林趨炎附勢,幹了許多齷蹉的勾當,但此人眼高手低,論心計、論能力都無法炮製周、陳兩案。”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說不定袁鵬大奸若忠,正是那幕後黑手呢!”邱爽提醒道。
蘇文魁皺眉道:“我手頭掌握的證據還不夠多,目前尚無法判斷,但假以時日,必能看清端倪。”
又聊了一陣,歐陽壽、邱爽、梁懷仁起身告辭。蘇文魁送至大門外,臨分手時悄聲叮囑道:“眼下建康危機四伏,三位兄台務必多加小心!”
2
作為歐陽壽的長子,歐陽文繼承了父親剛烈耿直的性格,所不同的是,他從小不喜歡四書五經,而偏愛耍刀弄槍,結交了許多武林朋友。最近,好友張允來建康找歐陽文敘舊,已在丞相府住了半個多月,倆人天天切磋武藝,彼此都大有收獲。
張允是東越劍派的成名人物,原先受雇於明州刺史柳大鵬,在柳府教授柳公子和柳小姐武藝。去年,因陳伯茂逃出明州,柳大鵬被朝廷革去刺史一職,此後柳小姐也不知所蹤,張允便離開明州周遊四方。
歐陽壽從蘇府出來,又去梁懷仁家坐談了一下午,並在那兒吃了晚飯,回到自己家裏已是月上柳梢。此時,歐陽文和張允仍在花廳暢談習武之道。歐陽壽顧不上休息,徑直走入書房,提筆草擬保舉蘇文魁出任陳伯茂謀反案主審的奏章。
快二更時,歐陽文和張允離開花廳,準備各自回房睡覺。這當兒,歐陽文抬頭望向對麵書房的窗戶,猛然瞥見一個黑影在窗戶紙上迅速一閃,他吃了一驚,暗忖:老父年邁,絕不可能有這樣迅捷的動作,看那黑影的身量,也不像書童阿旺,並且此人身法如此之快,顯然是個武功高手。除了自己,丞相府內宅再無第二個練武之人,毫無疑問這黑影是從外麵闖入的!丞相府的守衛頗為嚴密,這家夥能不聲不響進入內宅,也說明手腳上的功夫絕非泛泛!想到此,歐陽文一個箭步朝書房衝去。
張允見情況有異,立刻舉目四望,發現有團黑影在書房的屋頂上閃了一下,隨即沒了蹤影。這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間,但沒逃過張允敏銳的目光,他立刻施展輕功,朝黑影消失的方向急追。
此時,歐陽文已衝入書房,隻見父親趴在書案上,背後插著一把匕首,鮮血正從傷口汩汩湧出。歐陽文大駭,趕緊上前查看,發現老人已經氣絕,手裏仍緊緊握著毛筆。歐陽文悲痛欲絕,他環顧四周,見書房的後窗半敞著,料知凶手剛從那兒逃走,便發瘋般追了出去。
在離書房十丈遠的一片屋頂上,張允已經和一個身穿黑衣的蒙麵人交上了手。那蒙麵人身材高大,動作卻極其靈敏,雙掌閃電般向張允連連進擊,招招都直取要害。張允施展平生所學全力應對,仍感到力不從心。這時,歐陽文舉著一柄長劍聞聲趕來,躍上屋頂加入了鏖戰,為報殺父之仇,他不顧一切跟蒙麵人拚命,手中的長劍忽左忽右忽上忽下勁力猛刺,快似驚鴻急如迅雷。衝的怕橫的,橫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在和張允的廝打中,蒙麵人本來占著上風,但突然冒出個不要命的歐陽文,頻頻使出同歸於盡的絕招,這使他漸漸落了下風。而張允和歐陽文卻越戰越勇,逼得蒙麵人隻有招架之功並無還手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