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鬆把剛才對餘紫嫣說過的話重複了一遍,接著撩起衣袖和褲管,對慕容無恙道:“胳膊和大腿上受了傷,我胡亂包紮了一下。”慕容無恙將兩處包紮解開,細細瞧了瞧,說道:“隻傷到了皮肉,不打緊。”說著啟開藥箱,給郭鬆的兩處刀傷敷了些金瘡藥。
剛才見慕容明明悲痛欲絕,餘紫嫣以為父親和陳伯茂雙雙遇害,難過得幾乎昏死過去,現在聽慕容無恙分析說隻是被捕,心中寬慰了許多,她向慕容無恙哀求道:“請先生快想個辦法,怎生把我爹爹和陳伯茂救出來。”慕容無恙道:“我一直在琢磨此事,要營救令尊和陳伯茂,先得摸清他們被關在何處。我分析,關押的地點應該是在禦史台的天牢,那兒守衛極其森嚴,等閑根本進不去,要完成偵察任務,非牛小四莫屬,待他康複後,立刻請他去天牢走一遭,把那邊的情況搞清楚,然後咱們再製定周密的營救方案。”
餘紫嫣聽罷,含淚衝慕容無恙拜道:“一切都仰仗慕容先生了。”
慕容無恙伸手將她扶住,道:“咱們都是一根繩上的螞蚱,還客氣個啥。”
郭鬆道:“不錯,眼下隻有同舟共濟,才能擺脫危險。”
慕容無恙雙眉緊蹙,歎道:“我自忖營救計劃無懈可擊,不料竟一敗塗地,哎,不知問題究竟出在哪裏!”
郭鬆提醒道:“此時危機四伏,恐怕不是探究失敗原因的時候。”
慕容無恙點頭道:“你講得在理,官府很快就會搜查陳伯茂的同夥,七霞寺不便久留,咱們得趕緊離開!”
“倉促之間,去哪裏呢?”餘紫嫣憂心忡忡地問。
慕容無恙道:“狡兔三窟,剛到建康,我就在秦淮河悄悄租下了一艘畫舫,以作撤退之用,現在咱們馬上去那兒!”
2
秦淮河位於建康城南端,河麵寬闊水流清澈,兩岸遍植槐柳,又修建了許多精巧的亭台樓閣,是絕佳的遊覽勝地。河中泊著上百艘畫舫,供人租用。這些畫舫的艙房通常分上下兩層,鎏金彩繪美輪美奐。艙中的陳設更是奢華至極——一色的花梨木家俱、越窯青瓷器皿、柔軟如水的吳郡織錦……據說,光是放在船上的一雙繡鞋,至少值二兩銀子!
建康的達官顯貴經常舉家來秦淮河遊玩,少不了要雇一艘畫舫,溯流而下觀賞兩岸美景。更有一幫好色的富家子弟,或者那些懼內而又想過把風流癮的官員、富商,也常常租一艘畫舫,包一兩個俏麗的粉頭,在秦淮河上快活幾日。由於這些緣故,秦淮河的畫舫極其私密,船家對外絕不肯透露顧主的身份,便是官府,除非迫不得已,輕易也很少去打探顧主的隱私。因為誰都保不齊,那個租船的會不會是王候抑或將相。
此時正逢陽春三月,秦淮河風光如畫,來這兒消閑的遊客絡繹不絕,河中的畫舫供不應求,不等上三、四天,很難雇到空船。然而,在秦淮河下遊一處僻靜的堤岸旁,卻泊著一艘始終無人問津的畫舫。原來,早在半個月前,一位須發皆白的老者就花五百兩銀子租下了它。
三月初八的清晨,天剛蒙蒙亮,這艘無人問津的畫舫上突然出現了四條身影——一個須發皆白的老梢工、一個胖乎乎的丫環和一對衣著華麗的年輕夫婦。那年輕丈夫懷裏還抱著個孩子,從身量上看,這孩子約摸七、八歲,他被裹在厚厚的毛毯裏,瞧不清模樣。四個人剛上船,老梢工就用長篙撐開畫舫,將船朝著更冷清的水域劃去。此後這艘畫舫晝伏夜出,大部分時間都隱藏在茂密的水草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