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陸日子滋潤,吃穿不愁,但一個公職人員一下子拿出二十五萬,也不是一個小數目,據她自己說,連哲學父親的家底都掏空了,社科院的,又是搞哲學的,基本紙上談兵,談不出什麼紙幣來的,情場失意賭場得意,小娘子這回豁出去了。妖拾玖倒無所謂,家境不錯,自己就開公司,醫療器械買賣,不是大富也算小富,不是女強人也算女企業家,這點錢權當投資股票,升也罷跌也罷,扔進去就不管了。妖陸和妖拾玖,兩個單身貴族,一對歡喜冤家,好起來好得不得了,巴不得把自己的男朋友都貢獻出來,共同分享,事實上她們確實互相拉皮條——這個詞可能不好聽。行為上就是互相幫忙,介紹對象,這個你適合,這個我適合,這個轉讓你,這個轉讓我,隻是目前為止,沒有最適合的,沒有轉讓成功。吵起來的情況當然也有,小吵問題不大,中吵隔個三五天,也會煙消雲散,大吵或者惡吵呢,這種情況以前沒有出現過,合夥做生意了,情況就出現了。說來也奇怪,原來董事會的燙手山芋,到兩個小妖精手裏,腐朽化神奇,居然變成一個金餑餑了,不知道她們施的什麼魔法。場地還是那個場地,大廚還是那個大廚,菜係還是那個菜係,甚至連服務員都是原班人馬,隻是換了一個經理,從此生意一路紅火,火得不得了,最爆滿時候,門口要發號。不知道那幫食客,是來吃飯的呢,還是來看小妖精,那些日子,妖陸和妖拾玖,天天春風拂麵。春風要拂麵,趕都趕不走,銀子滾滾來,門都關不住。說起來,那些日子是我們東局曆史上最輝煌的一段,天天高朋滿座,天天不見不散,天天人滿為患,搞出許多後患來,經常搞得那些散客,以為一幫神經病在變態。在自己的食堂飯局,最大好處就是盡興,那天飯局大家都無聊,沒什麼激動人心事情,接近尾聲的垃圾時間,老青皮就冒出一個猜猜猜節目,猜猜在座男同誌內褲顏色,理論依據是從內褲顏色可以判斷一個人的情色觀,猜錯的罰酒。大家一致擁護,於是一個一個輪流站到椅子上,寬衣解帶,有的動作一閃而過,好像不穿短褲一樣,有的動作拖拖拉拉,長褲一直不肯穿上,有的扭扭捏捏不肯公開亮相,理由是你們看見會嚇死的,總之搞得滿桌小妖精眉飛色舞,終於把無聊推向高潮。
真是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另一種說法,高潮就是結束,和妖肆的婚禮結局殊途同歸。一年不到,三個月裝修,三個月暖場,三個月持平,賺錢還不到三個月,兩個小妖精就無緣老板娘了。餐廳的房產,屬於農展館,他們要擴建了,房子要收回了,餐廳要關門了。關門沒辦法,國家的地盤,國家說了算,一個通知,一張布告,一個大大的拆字往牆上一塗,我們的山寨拆遷辦終於撞上主流拆遷辦了,大胡子的後現代就要立地成佛了,小妖精的發財夢就要放下屠刀了,我們的倒黴東局,繼局長一度逃逸之後,又一次遭到重創,從此將死無葬身之地了。而且,主流的拆遷辦,一臉政策水平,本來還有一臉的嚴肅,最終見到兩個小妖精之後忽然有所變幻,和藹可親對兩位老板娘說,你們屬於二手租賃,這個租賃合同本身就不具備法律依據,屬於無效合同,所以,補償啊賠償啊,我們不可能無中生有的。問題一下子就變得複雜起來,妖陸和妖拾玖就為這個複雜的前景吵起來,吵得南轅北轍大相徑庭,妖拾玖甚至對妖陸發起毒誓,你死定了。妖陸則堅定反毒,死定就死定,人都一個死,不死白不死,本來就不想活了。說到底,兩個人都是不認賬,妖陸是不認國家的賬,二十五萬零頭都沒收回來,決心抗爭到底,妖拾玖是不認自己的賬,二十五萬權當股票虧掉了,國家誰敢抗爭。妖拾玖的父母親都是國家公務員,父親甚至某省黃金局長,不是說黃金局長就有黃金,可以隨便不要錢,而是妖拾玖從小都接受黃金教育,不像妖陸,哲學的文學的亂七八糟,基本屬於垃圾教育。教育的後果,在人生的某些陰險時刻,是要原形畢露的,躲都躲不掉的,妖陸的抗爭,妖拾玖的放棄,果然涇渭分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