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如死在風城,回來有何用。”
王承離看著他,看著他這個從小便一起玩鬧嬉戲的青年,他也不再年輕,謹昭帝所在的十二年裏,他未曾娶妻,未曾有子,未曾去過他想去的地方。
他重重的咳了起來,嚇得周尋趕忙輕拍他的背部,然而笑聲還是飄了過來,像是歎息,又像是輕笑:“我代你看遍洛陽花可好?”
就讓我在生命的最後一刻,替你看看你想看到的風景。
周尋猛地頓住,他想說他已經離了長安,不再是那個周丞相,不再混於朝堂中,長袖善舞,八麵玲瓏。他想說他可以與他一同賞那洛陽花滿城……然而啟了唇卻又不知道說什麼。
“南謹以後會如何,我也不能掌控了,周尋,一直聽你說那洛陽,讓我現在是日夜都想著那洛陽,人啊……有個念想還真是不容易。”
終其一生,他沒有特別想去的地方,有的隻是一顆上陣殺敵保衛國家的心。上半生戎馬沙場,下半生既然不能死在戰場,那便看看未曾看過的風景吧。也算完成故人心中所願。
周尋眨了眨眼,垂下的睫毛裏閃閃爍爍的讓人看不明白。
南謹昭陽十二年,大將軍王承離醒轉,然左腿已廢,帝大痛,允其衣錦還鄉,賞賜千萬,離了長安,任命洛陽知府,休養生息。
作者有話要說:
☆、終章
曆盡亂世的幾年,周尋踏遍了千山萬水,賞盡了洛陽城的牡丹,品盡了冰寒的臨景雕刻出的冰雪雕琢,北漠與南謹的戰事他一概不知,悠閑享世的日子裏他仿佛解開了多年的束縛,所有的心緒和想法都在浮沉中掩去,但是冥冥中又總覺得缺失了什麼。
眼前是朱紅色的牌坊,名為“萬息館”的一個茶館,進去之後發現有人在說書,他便饒有興致地在附近入了座。聽卻隻是聽到了一句。
“看這戰事,我看南謹必定是不保了。”
周尋心中慢慢刺痛起來,那人繼續說道:“北漠的領主說了,拿下南謹指日可待,那日我們全家老小都要收拾細軟逃去其他國了,誰知北漠又說,隻攻京城長安,其他隻要不負隅頑抗一律不殺,願降者皆以北漠百姓之禮相待。”
這時有人嚷了起來:“你的意思是要我們都叛國投敵?”人群頓時騷動起來,七嘴八舌,說什麼的都有。
那人也不反駁,悠悠看了他一眼,胡子一吹,說道:“如今周丞相已不在,而坐在高位的那位如此暴政,濫殺無辜,你見那王承離的下場沒,明明不是必攻之地,愣是讓大將軍去了那風城,差點屍骨無存!如此的昏庸的君王,南謹到今日也算是要到頭了。”
眾人聽後,也不知要說什麼,一時間有點安靜。周尋聽到這裏,似乎看到了那飛揚眉目的少年,嬉笑著對他說“咱兩是不是當初給抱錯了?”
承離,如今你還願如此的守護下去麼。
他想起了那一日躺在床上的樣子,蒼白,眼中的所有光彩都消失殆盡了般。
但是他說,他不悔。他悔的是自己最後沒有死在沙場上。
他願將他父親守了一輩子的江山繼續守下去,哪怕自己的生命終結在沙場上,就如他父親一般。
但是他可知道,他盡心盡力守護的江山,最後也不過是他人覬覦的一件物品,主人愛惜的方式不對,最後也是要入了他人的手中。
他怎麼就看不透。
這無休止的戰爭不僅磨去了王侯將相最後的坐觀看勢,也讓蒼生黎明失去了對帝王的最後一點希冀。一切都即將翻篇,周尋闔目,腦中王承離的臉朦朦朧朧,最後清晰起來,卻是另一個人的臉。
幽深難探究竟,黑色的,仿佛沉澱了天下所有的顏色,化為了那一片虛幻。然後那虛空中,慢慢的,勾畫出一個輪廓。
少年時微挑的眉,扭過頭去視線還是粘在自己身上的眸,畫麵一變,那個少年坐上了最高的位子,喜怒不形於色的臉,一切都變了,唯一不變的是那人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