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這個壇子很久了,很少發言。看到好多朋友們寫的東西,有的真是很精彩。我尤其喜歡看那些真實的敘述類文章,我相信其中大部分人寫的都是很真實的事情,雖說和個人的主觀不無聯係,但總的來說還是可信的。不過孔老夫子不語怪力亂神,古人說六合之外,存而不論,我想探討這些事情的時候,有些東西可以寫,有些東西不可以寫,的確不是每件事情每種感受都可以表達出來的,有的朋友一定會有這樣的感覺吧。因為很感謝那些講了好聽的經曆的朋友們,我在這裏也說說我經曆和聽說的這方麵的事情吧,當然,我會盡量撿可以說的那些事來說。不一定有次序,想起哪件就說哪件吧。
從前曾經講過一個在三峽考古發掘時自己親身遇到的事,在這裏就再講幾個那時的經曆。
我們發掘的地方在長江的峽口附近,那是個埋藏極其豐富的所在,從新石器時代的遺存到明清的墓葬應有盡有,墓葬層層相迭,相互打破的很多,當地的人蓋房挖坑取土時也常常會挖出墓葬裏的銅器、陶器、瓷器還有其它林林總總的東西,走在路上不經意就會看到某人家的豬圈圈牆上就有著花紋精美燒製堅實的漢磚(當然是墓磚,因為當地有好多漢代的磚室墓),那自然是挖出之後做了“廢物利用”的結果。不過到了我們去發掘的時候,很多墓葬已經被破壞得差不多了。最初人們還有忌諱,認為死人的東西不能要,於是一批批珍貴的出土文物被毀掉,後來有了文物販子們的介入,情形便有了改變,大家開始爭先恐後地盜掘,以至於政府根本難以控製局麵。所以我們去的時候,很少有沒被盜過的墓了,但是因為埋藏眾多,所以還是很有收獲,因為人骨和碎陶片這些我們認為有研究價值的東西老百姓是不要的,此外,一些小件東西也不少,所以挖得也還算值得。
我去的晚,因為當時有研討會要參加,我的同學們都先走了。他們當時都住在當地一個由於移民已清空了的學校裏,正常寢室,男生一層,女生二層,不過女生少,隻有六個人,所以這六個人住了兩間寢室。我去之前床鋪就安排好了,不過空著而已。我的兩個同學住在裏麵,她們是我的好朋友,總是打電話催我快去。我也實在是去心似箭,但苦於要在會上提交文章,隻好等著。
前提交待完畢,下麵要說的就是我去之前發生在她們身上的一些事。
我的兩個女同學的性格很有差異,一個是小鳥依人型,溫柔膽小,單純而輕信,簡直到了你哪怕小小騙她一下都會有負罪感的程度(大家都認為她實在不該來學考古,適合早早被某個長兄式的人士保護在家裏);另一個則有知而無畏,性情外向,做事爽利。我們三個一向交好,又被分到一個寢室,她們當然盼我快去。而且是第一次田野實習,感覺一切都令人向往,尤其剛剛進入探方並且挖到了真正的墓葬,真正的遺物,她們都覺得又新鮮又快樂。不過過了幾天,這種新鮮和快樂就開始悄悄地變味了。
這一切首先開始於那位溫柔膽小的女同學,為了表述方便,我暫且稱她為小雪,另一個叫小南吧。
小雪的手氣很不錯,沒挖幾天就挖出一個唐墓,裏麵還出土了一些陶瓷器、銅錢什麼的,雖然比起後來出的那些東西這些並不算精彩,但那時是首開勝績,足以令人羨慕。小雪也高興得很,每天忙著寫發掘日記,做小件登記什麼的。可是,墓還沒全部挖完,也就是做到底(考古上講就是要挖到生土層),有一天晚上,她們睡下了沒多久,小南就聽到對麵床上的小雪發出奇怪的喘熄聲,好像和平時的聲音不同。小南雖然性格爽利,但心很細,很會關心人,她仔細聽了聽,的確不對,呼吸急促而且好像要窒息一樣,當時屋子裏很黑,她看不清對麵,於是支起身來打算叫小雪,可是幾乎就在那同時,小雪猛地尖叫一聲,忽地一下坐起來,小南被她這猛然的動作嚇了一跳,還沒來得及問,就聽到小雪哇地一聲大哭起來,還一邊哭一邊口齒不清地念叨著什麼。她趕緊跳下床,打開台燈,坐到小雪旁邊摟住她肩膀問怎麼了,小雪也說不出話來,隻是哭著搖頭,說不要找我不要找我。小南雖然膽大,也被她弄得覺得心裏發毛,安慰了好半天,小雪這才慢慢平複下來,給小南講了她剛才的經曆。
她們睡下不久,小雪就覺得和平時不一樣。她的睡眠一向不錯,但那天晚上她隻覺得頭昏沉沉的,卻又睡不著,耳邊好像有什麼東西在嗡嗡叫,全身發軟。她心裏隻覺得慌慌地,好像有什麼事要發生了,就這麼過了一會兒,她覺得門開了,進來一個人影,徑直來到她床邊,俯下`身恨恨對她叫:“把我的東西還我!把我的東西都還我!”一邊說著,一邊伸出手來掐她的脖子,她當然拚命掙紮,還大叫(據她後來說她自覺叫得很大聲,感覺屋子裏嗡嗡的都是她的回聲)救命,那個人的手又涼又硬,死死地掐她的脖子,一麵叫著:“還給我!把我的東西還給我!”聲音隻是一個調子,好像灌滿了她的腦子一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麼從他手裏掙紮出來的,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坐起來,她說那時她的腦子裏隻有那人的聲音在反複地叫,直到小南坐到她身邊來,她還能感覺到那個人又涼又硬的手似乎還停留在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