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鑽進了空門,正好落在清河橋前。
一百一十八
河水倒映著月色,清澈,柔和,幾乎是靜止不動的。偶爾一陣微風翻起,便挑起河麵一串串泛著銀光的波紋。池禺與柴情走出了車,看見頭頂一具具灰白的靈體在湧動。柴情死纏著感覺脖子已經涼颼颼的池禺。
何風吹與何曲子也下了車,先把一個個人頭從車上拿出,拋下了河裏,然後兩人各抱著一包骨灰,走上竹橋。池禺想,一切很快便要結束了。
何風吹站在橋上,對池禺說,感謝你把我帶出清河村,讓我又多活了幾十年。咱們夫婦感謝你,咱們清河村人感謝你。過一會兒,到何公祠找回你們的出路吧。
何曲子待何風吹說完後,撕開骨灰包,把骨灰當空一抖,骨灰滿天飛揚,同時何風吹也把骨灰拋擲於清河之上。骨灰滲進了月光裏,就像一滴血攪混了一杯純淨的美酒。便在這時,池禺看見何風吹夫婦手上各執著一把刀,刀光一掠,取了對方的人頭。身首分離的何風吹夫婦掉進了清河裏,撞擊起嘩啦嘩啦的水聲。河裏的人頭載沉載浮著,空中的靈體終於也紛紛跳進了水裏。很快,河麵上恢複了平靜,沒有人頭,沒有骨灰,沒有鬼魂。微風弄妝,月色撩人。
21世紀的空氣與20世紀的空氣有什麼分別呢?也許20世紀裏死去的人呼出的最後一口氣,便組成了21世紀供人們每天呼吸的空氣。池禺呼吸著清河村內冰涼的空氣,仿佛已是一個將死的人在苟延殘喘。波平如鏡的清河,突然把何風吹與何曲子的人頭及身體送上了水麵。池禺想起山坡上那一個深深的空穴。它一直張開著口,等候埋葬何風吹夫婦。
然而埋葬了他們,埋葬者也是何風吹夫婦同樣的下場,池禺雖然不是清河村人,但他卻不敢冒這個險。何風吹夫婦的屍體帶著無奈的氣息,再次沉進了河裏。柴情對眼前發生的一切目瞪口呆,問池禺,她是不是在做夢。池禺告訴她,這是別人的一個美夢,他們兩人的一場噩夢。
在車前畫了一個大圈,兩人走回車上,啟動,但是空門沒有出現,車子由於車速過猛,掉進了清河裏。兩人心慌意亂地淌著水走上岸,麵麵相覷,不知如何是好。池禺接著又畫了一個接一個圈,可惜弄得手臂酸痛,空門再沒有出現。一直以來,除了有一次鑽進墓坑內,畫圈而沒有出現空門外,池禺的每一次望空畫圈都能成功從空門穿梭兩個時代,莫非這個能力,隻是到今天為止?
遁入空門。現在進來了,可怎麼走出去呀?池禺絕望地看著同樣滿臉傷悲的柴情。
柴情說,讓我畫一個圈試試看。說完,她也在身前畫了一道空門。她從空門走進去,出來的地方也是清河村。她沒有這能力。
到何公祠,池禺說,上次,我是從何公祠的一道門走出清河村的,剛才何風吹也對我們說,出路在何公祠。我們沒有選擇了,隻能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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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先生怎麼能這樣對我呢?他還值得相信嗎?柴情用懷疑的目光瞧著池禺。
池禺說,就算明知他是在算計我們,我們也得按著他的話做。與其坐以待斃,不如死個明白。
死?我們真的要死了嗎?柴情自言自語地說,在一個隻有我們兩人的世界裏,沒人知道我們存在,沒人知道我們死去,沒人知道我們的痛苦。
嗯,是沒人清楚。我是死有餘辜,誰叫我救了方有數,你卻是無辜。池禺覺得很對不起柴情,同時也有一種惺惺相惜的感覺,現在,他們隻能彼此取暖了。
不,是我自願的。有你,我還是不怕。池禺,我喜歡你,我真的喜歡你,我說的是真話。我們能死在一起,這是一個結局,早與遲,有什麼所謂。柴情的眼中蕩漾著期待,愛意已把恐懼吹散了。
池禺歎了一聲,說,我們到何公祠,清河村的世界不屬於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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