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X光。”他對一旁的護士說。隻說這句就夠了。
隨後他剪開急救人員纏在她頭部的繃帶,一看見另一個射入傷口,他不由得驚呆了。女子頭部中彈,而且也沒有射出的傷口。
約納森醫師呆愣片刻,低頭望著女孩,內心感到沮喪。他常常形容自己的工作就像守門員。每天都有人來到他的工作地點,雖然各有各的狀況,目的卻都相同:為了求助。也許是在諾斯坦購物中心突然心髒病發的老婦人,也許是左肺被螺絲起子刺穿的十四歲男孩,也許是吸毒後連續跳舞十八個鍾頭,最後倒地跌得鼻青臉腫的少女。他們有些是在工作場所意外受傷,有些是慘遭家庭暴力;有些是在瓦薩廣場被狗攻擊的小孩,也有些是手工靈巧的男人,本來隻想拿電鋸鋸幾塊木板,卻莫名其妙地割到手腕骨。
因此約納森醫師便是守在病人與殯葬業者之間的守門員。他的任務是決定該怎麼做。假如決定錯誤,患者可能會死,也可能清醒後一輩子殘廢。不過他作的決定多半都是正確的,因為絕大多數傷員都有一個顯而易見的問題。肺部被刺傷或車禍撞傷都是特殊、清晰可辨、可以處理的問題。傷者能否存活得視傷勢與約納森醫師的技術而定。
但他最痛恨兩種傷。一是嚴重燒傷,因為無論采取何種措施,傷者幾乎都逃不了終生痛苦的結果。另一種則是腦部創傷。
躺在輪床上的這個女孩,無論臀部有一塊鉛或肩膀有一塊鉛都能活命,但鉛塊卡在腦部卻是完全不同級別的創傷。他正想得入神,忽然聽到護士好像說了什麼。
“抱歉,我剛剛沒注意聽。”
“是她。”
“什麼意思?”
“是莉絲·莎蘭德,因為斯德哥爾摩的三屍命案,過去幾個星期一直被警方追捕的女孩。”
約納森又看了看傷員失去意識的臉,頓時發現護士說得沒錯。這幾星期以來,全瑞典的人——包括他在內——都在每個報攤外的新聞廣告牌上看過她的護照相片。如今凶手本身遭到槍殺,也算是一種應得的懲罰吧。
但這不是他關心的重點。他的職責是救活病患者,不管她是三屍命案凶手,或諾貝爾獎得主,又或兩者皆是。
緊接著,有效率的混亂爆發了,這在全世界每間急診室皆然。與約納森醫師一同值班的人員開始著手進行指定的任務。莎蘭德的衣服被剪開,一名護士為她測量血壓,一〇〇/七〇,醫師則將聽診器放在她的胸口,她的心跳規律得出乎意料,但呼吸卻不太正常。
約納森毫不猶豫便將莎蘭德的情況列為危急。她肩膀與臀部的傷口隻要以止血繃帶,或甚至用不知道是誰突發靈感所使用的絕緣膠帶包紮,便可稍後再作處理。現在要緊的是她的頭。約納森吩咐用醫院最近購買的新型精密掃描儀CT進行斷層掃描。
安德斯·約納森醫師金發藍眼,是瑞典北部於默奧人,已在索格恩斯卡與東方醫院工作二十年,先後擔任過研究員、病理學者與急診室醫師。他有一項成就令同儕感到驚訝,也讓其餘和他共事的醫護人員感到榮幸,那就是他曾發誓不讓自己值班時接收的任何病人死去,神奇的是他果真維持了零死亡率。當然,還是有些病人去世了,但總是死於後續治療或與他的治療全然無關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