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辦得到。
她剛往矮樹叢跨出兩步,眼角餘光便瞥見--嗒嗒--劄拉千科舉起手來了。
那個老混蛋也有武器。
察覺到這一點,她心上彷佛啪地挨了一鞭。
就在槍擊發那一瞬間她改變了方向,子彈擦過她臀部外側,她也因急速轉身而失去平衡。
並不覺得痛。
第二顆子彈擊中她的背部,被左肩胛骨給擋下,一陣椎心刺痛竄遍全身。
她雙腳一軟跪了下去,有幾秒鍾動彈不得,但能意識到劄拉千科就在她身後六七米處。她奮力鼓起最後一絲力氣,頑強地挺身而起,搖搖擺擺奔向樹叢隱蔽處。
劄拉千科有足夠的時間瞄準。
第三顆子彈打中她左耳頂端下方約兩厘米處,穿透頭蓋骨,導致顱內形成放射環狀的爆裂,鉛塊最後卡在大腦皮質下方約五厘米處的灰質內。
對莎蘭德而言,這些都是純理論的醫學細節。因為子彈立刻造成嚴重創傷,她最後隻感覺一片血紅的衝擊隨即轉為白光。
然後變成黑暗。
嗒嗒。
劄拉千科還想再開一槍,但雙手抖得太厲害無法瞄準。差點就讓她逃走了。接著發現她死了,才放下武器,此時的他因全身充滿腎上腺素而抖個不停。他低頭看著槍,剛才本想把槍留在屋裏,但結果還是拿了放在夾克口袋,彷佛需要一個護身符。怪物。他們兩個大男人,一個還是持有輕便手槍的尼德曼。竟還差點讓這個賤人逃走。
他瞄了一眼女兒的屍體,在手電筒照射下有如沾了血的布偶。他將手槍鎖上保險栓、塞入外套口袋後,朝尼德曼走過去,隻見他無助地站著,被沙土蒙住的雙眼淚流不止,手和鼻子上則流著血。
「我的鼻子好像斷了。」他說。
「笨蛋,」劄拉千科罵道:「她差點就逃走了。」
尼德曼不停揉著眼睛,雖然不痛卻猛流淚,讓他幾乎目不能視。
「站直了,該死的東西。」劄拉千科不屑地搖著頭。
「要是沒有我,你該怎麽辦?」
尼德曼絕望地直眨眼。劄拉千科一跛一跛走到女兒屍體旁邊,拉住她的夾克衣領,把她拖進墓穴,這其實隻是地上一個洞,小得就連莎蘭德也無法直直躺入。他將她的身體舉高,讓她雙腳垂入洞口,一鬆手她便整個人掉落下去,麵朝下縮成胎兒般的姿勢,雙腿屈起。
「把洞填好就可以回家了。」劄拉千科下令道。
半盲的尼德曼花了好一會兒工夫才鏟土將洞填滿,剩下的沙土則一次次用力往四周空地推開攤平。
劄拉千科一邊看著尼德曼工作一邊抽煙,身子還在顫唞,不過腎上腺素已經開始消退。她走了,他頓時覺得鬆了口氣,到今天他仍會想起許多年前她丟擲汽油彈時的眼神。
到了九點半,劄拉千科拿手電筒四下照了照,才表示滿意。他們又花了一點時間,在樹叢中找到輕便手槍手槍,才返回農舍。劄拉千科感到無比欣慰。他為尼德曼料理傷口,由於鐵鏟割得很深,還得找來針線縫合--這是他十五歲在新西伯利亞軍校中學會的技能。至少不必注射麻藥。但傷勢若是太嚴重,尼德曼有可能得上醫院。他先用木板將他的手指固定住,包紮起來,明天早上看情形再說。
處理完後,他拿了罐啤酒喝,尼德曼則在浴室裏一再地衝洗眼睛。
第三十二章 四月七日星期四
晚上九點剛過,布隆維斯特抵達了哥德堡中央車站,X二○○○列車彌補了一些延誤的時間,但還是遲了。最後一小時的車程中,他不斷地打電話聯絡租車公司。起先想在阿林索斯找輛車,在那兒下車,但辦公室已經下班。最後他好不容易通過城裏的飯店訂房中心,租到一輛大眾汽車,可以在耶恩廣場取車。他決定不去嚐試哥德堡複雜的市區交通與難以理解的售票係統,因此搭出租車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