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車內,車窗搖下來。她跑向車子,從窗口擲入汽油,點燃火柴。僅一轉眼,火焰竄起,他掙紮著扭動身子,發出恐懼痛苦的尖叫。她可以聞到禸體的燒焦味,以及座椅上塑膠與椅墊化成碳的刺鼻惡臭。

她想必打了個盹,所以沒聽到腳步聲,但門開啟時她十分清醒。門口的燈光刺得她睜不開眼。

他到底還是來了。

他很高大。不知道多大年紀,但有一頭紅棕色亂發和稀疏的山羊胡,戴著黑框眼鏡。身上還有須後水的味道。

她討厭他的味道。

他站在床尾,注視著她好一會兒。

她討厭他的沉默。

從門口的燈光隻能看見他的身影。這時他開口說話了。他的聲音深沉、清晰,像個學究似的強調著每一個字。

她討厭他的聲音。

他說今天是她的生日,祝她生日快樂。口氣中沒有不友善或諷刺,不帶任何情緒。她心想他應該帶著微笑。

她討厭他。

他靠上前來,走到床頭邊,將濕濕的手背貼在她的額頭上,手指沿著發際撫摸而下,很可能是想表達善意。這是他送給她的生日禮物。

她討厭他的觸摸。

她看見他的嘴巴在動,但她隔絕了他的聲音,不想聽,不想回答。她聽見他提高聲量,似乎因為她毫無反應而動怒了。他提到互信,幾分鍾後閉口不語。她無視他的凝視。於是他聳聳肩,開始調整她的皮繩。他將她胸`前的繩帶微微拉緊,然後彎身俯視著她。

她猛然扭向左側,遠離他,行動盡可能地出其不意,皮繩也繃到極點。她將膝蓋往自己下巴的方向抬,使勁踢他的頭,由於是瞄準他的喉結,於是腳尖碰到他下頷底下的某個部位。隻可惜他早有準備,側開了身子,因此隻是輕撞一下。她試圖再踢一次,但已經踢不到。

她雙腿一軟,落在床上。

床單垂到地板上。她的睡衣也撩到臀部上麵。

他動也不動地站了好久,一言不發。然後繞到床尾,把腳綁得更緊。她試著抬高雙腿,但他抓住她一邊腳踝,用另一手壓下她的膝蓋,再用皮繩綁住腳。接著走到床的另一邊,將另一腳束縛住。

此時她已徹底無助。

他拾起地上的床單為她蓋上,靜靜地看了她兩分鍾。在黑暗中,她可以感覺到他的興奮,盡管他並未顯現出來。他肯定搏起了,毫無疑問。她知道他想伸手摸她。

他隨後轉身離去,順手將門帶上。她聽見門門的聲音,其實根本多此一舉,因為她完全無法脫離這張床。

她躺了幾分鍾,瞪著門上方那細細的一線光亮。接著她動一動,試著感覺皮繩的鬆緊。膝蓋可以稍微往上抬,但皮繩和綁腳繩馬上就繃緊了。她全身放鬆,乖乖躺著,眼神放空。

她等候著,心裏想到汽油罐和火柴。

她看見他全身淋滿汽油,並確實感覺到自己手裏有一盒火柴,搖一搖,有空隆空隆的聲音。她打開盒子,挑了一根火柴。他似乎說了什麽,但她堵住耳朵不去細聽。火柴擦過時,她看見他臉上的表情,聽見硫黃的摩攃聲,彷佛一陣拖長的雷鳴。她看見火柴迸出火焰。

她露出一抹殘酷的微笑,硬起心腸下定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