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宗明道:“你別急著捐款,先聽我說劉家情況。你有點麻煩,要有心理準備。我給你打預防針來了。”
安迪放下手中的錢,奇道:“我?”
“對,你。這件事鬧得蠻轟動,當時跳樓者家屬還沒找到,記者已經趕到現場,許多市民拿手機拍照也已經上傳到網上。等家屬來到現場,記者順藤摸瓜進劉家采訪,正好看見劉斯萌家客廳裏保存完好的工作現場,電腦頁麵正是你的訓斥電郵,毫無疑問你成了罪魁禍首。偏偏劉家境況不好,已婚,太太居家,兒子才幼兒園,農村來的父母跟他擠一個兩室一廳的房子,上老下小還有二十年房貸,活生生人到中年百事哀的版本,更加煽情。我那兒辦公室已經被記者包圍,我回不去了。你這兒還沒被發現吧。消息已經在晚報見報。報紙唯恐天下不亂,你要做好被人指指戳戳的準備。”
“會被人砸板磚嗎?”
“這個應該不會。但對你的名聲影響很不好。我提議你這段時間什麼都別說,不給一條爭論,他們的新聞就無法做下去。這事很快被其他社會熱點掩蓋。”
“沒人身威脅就好。其他,該來的來,沒什麼可隱藏的。”
“未必人人都是善意,你別太自以為是。”
“我忍住好奇不看報紙便是。該我承擔的我還是得承擔。”
譚宗明看看安迪,有點不放心。他倒不擔心安迪的情緒,在工作問題上安迪不大會受精神刺激。隻是以前兩人合作時,安迪如果遇到不合理待遇,往往堅持事實,越挫越勇,不惜玉碎。可有些事還真不是能講理的,比如在有人自殺的情況下。但既然安迪說了,他知道勸不回,“外麵捐款箱裏好像捐款不大積極。”
“拎不清的小財務發起的捐款,據說跟劉斯萌同組的有一位掏出一把硬幣捐了,其餘則是不聞不問,全公司最多的據說隻捐了200。他們那組吃足劉斯萌苦頭,連意思意思表現一下都不願意。我早知是這結果,隻是小財務善意提出來,不便反駁。”
助理電話進來,有財經類記者來采訪譚總,是譚總助理篩選下來的人選。安迪看著譚宗明道:“記者來了。你走吧,你對外,需要公眾形象,你撇清。”
譚宗明愣了一下,打電話給助理問為什麼自作主張,聽了助理解釋的理由,確實有些彼此勾結的媒體朋友的麵子沒法不給。他雖有些擔心,可還是起身走了,將現場交給安迪。工作就是工作。
記者跟著助理進來,安迪將桌上的錢收進抽屜迎接。“我是Andy。我向譚總申請這個出頭露臉的機會,請原諒人員掉包了。也請原諒我對采訪全程錄音。”
記者當然最想采訪的就是電腦上那份訓斥郵件的主兒,因為劉家家屬都認定劉斯萌是被安迪逼死。記者看著眼前這麼一張年輕的臉,雖猶豫了一下,但很快就老到地切入采訪。安迪給記者介紹劉斯萌所從事的工作,平時的工作量,以及隸屬關係。但記者要求評價這件事這個人時,安迪拒而不談。
“我的任何議論都有誤導嫌疑,還是請您自己判斷。”
“我進來看到,辦公室空空蕩蕩。請問與早上這件事有關嗎?”
“沒有關聯。我們的工作時間很彈性,早上九點半到下午三點在場就行。其餘時間由員工隨意調節。隻要晚上八點之前把今天的分析報告交到我郵箱,一般情況下我十點之前回複。如果對自己的報告有信心,交了報告之後就可以不理我的回複,愛幹啥幹啥去。”
“一般這樣的報告需要多少時間完成。”
“我們有固定格式。每個人完成他今天工作的總結和明天預測。以他承擔的工作範圍,如果我來做,不到二十分鍾可做完。”
“可他太太說,劉先生每天整個晚上都在做報告,吸很多煙,喝很多咖啡,工作強度太大。”
“我也想知道為什麼,以便幫他改進。”
“我們看到劉先生電腦上用黃色標出的錯誤不少。請問,這樣的報告出錯率是多少。”
“數字是死的,數據是活的,數據之間彼此關聯,我想不出為什麼出錯。因此我審閱劉先生的報告總是花不少時間,必須倒推出他得出那數據的原因才敢畫出黃色,明確他的思路是錯誤。同事普遍報告出錯率不高,數據都是關聯的,出錯有點難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