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6月16日下午,我在電視機前看完“神九”升空的實況直播,手機鈴聲響了,是何兆勝打來的。

何兆勝用沙啞的聲音跟我說:“小趙,我托你的事辦得咋樣了?”

采訪何兆勝

那次采訪結束的時候,何兆勝跟我說:“小趙,我想辦個低保,請你幫幫我。我為國家搬遷了一輩子,老了怎麼連個低保都吃不上!”

我當時就和有關部門的人反映了這個情況,回答凡是政策允許的,一定辦理;政策不允許的,爭取辦理。

何兆勝說,他為這事經常晚上睡不好覺。

我感覺很奇怪!

何兆勝23歲遠赴青海,後返回淅川;30歲再遷到湖北荊門,然後又返回老家。在淅川縣沿江村,他沒有戶口,也沒有住房,然而無論在船上還是在草地上倒下便能睡著,還悠然打著呼嚕,那呼嚕聲與水庫岸邊的濤聲相呼應,此起彼伏。如今,他老來得福,住上了小樓,拿到移民補貼,享受老年人優厚待遇,兒子媳婦都到廠裏打工,孫子孫女都在學校上學,他怎麼又因為這麼一點事情睡不好覺呢?

我想起采訪時聽到較多的一句話:移民就是移心。

然而,心是隨著環境的變化而變化的,是隨著時代的前進而前行的。

何兆勝聲音變得嘶啞:“小趙,我的情況你是了解的。以前搬遷,人家連哄帶騙帶嚇唬,俺什麼要求都沒有過;這次搬遷,俺覺得自己是個人了,俺也要爭取低保。如果政策允許,你就再幫幫我吧!”

我說,再問問。

當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夢,夢見我隨“神N”號載人火箭到了太空。

我從太空俯視——

能看見地球是一個藍藍的水球,大陸是漂浮在水麵的幾葉扁舟,隨波逐流。

能看見中國地麵上巍峨聳立,卻默默無語的萬裏長城;能看見彎彎曲曲,仍奔流不息的長江和黃河。

能看見狂傲不羈的長江水變成了溫順的小綿羊,順著南水北調大渠,被人牽扯著穿過黃河,乖乖地到了北方。北方的水龍頭吹響歡快的樂曲,白花花水進入千家萬戶;清盈盈的水,還汩汩地流進農田,滿眼翠綠,鮮花盛開,碩果累累。

能看見南水北調這條人工河流,與長江、黃河、淮河、海河相連,形成了“四橫三縱、南北調配、東西互濟”的大水網,旱澇從人,澤被華夏。這條人工河流,就像一個人的主血管,不停地把血液送到每個毛細血管裏。這個人從此變得健康、魁偉、英俊和瀟灑,需世上所有的人仰視才見。

能看見我的家鄉我的河,能看見我快樂的童年。哦,還有那座使我們家族走上遷徙之路的水庫……

夢醒,我再沒睡意。

曆時兩年,深入河南、湖北等地采訪,其情其景其人其事曆曆在目。或心酸,或欣喜,或失望,或希望,或感動,或激動,或感慨,或感悟……一次次熱淚盈眶,一次次心潮起伏,一次次思緒萬千——

自古以來人類依水而居,耕種繁衍並由此鑄就了燦爛文明。滄海桑田,水從遠古文明的畫卷中源源而來,流淌出一行行美麗的詩句,流淌出大千世界萬種風情。

自大禹治水開始,華夏兒女眾誌成城,頑強不屈,濃墨重彩書寫了一部治水史。長河奔流,富強之中國實施的南水北調工程為這部曆史再續經典,傳承中華民族生生不息。

中華民族一路走來,始終唱響人性的強音:希望我或者我們的人或者事物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