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拉氏認出是他,神情便放鬆了下來,卻沒有開口的意思,她神情自若,正如她料到自己不會死一樣。她算準了每一步,卻沒意料胤禛的這個反應,又或者她從心底抗拒著他這個不冷不熱的態度,他的樣子,仿佛她對他,已不再重要。

一哭二鬧三上吊,她選擇了最激進的方式,卻沒有得到她所要的反應,她沉浸在自己的失落之中,沉默了許久,再放眼而去,窗邊已空空如也,她有些錯愕,不知道是為了自己的毫無察覺,還是他的不辭而別。這一次,胤禛不再低頭。

翌日,胤祥來找王府談政務上的事情,處理決斷之間,胤禛表現的遊刃有餘,那幹脆利落的氣魄讓胤祥又一次被折服以外,不免也有些擔心。他們兄弟之間,很少會有這樣安靜到近乎尷尬的時候,而這回除了公事以外,胤禛異常的沉默。

胤祥想起昨日四嫂匆匆離開的樣子,隱約地察覺到這次的事情並沒有吵架冷戰這麼簡單。眼前的四哥,眼裏沒有半點生機,臉上也沒有半絲表情,冷漠的可怕。他擔憂地把手中事務暫丟一旁,問道,“四哥,你沒事吧?”

胤禛與那拉氏的事情,胤祥夫婦是最清楚不過的人,該勸的,該做的,該幫的,他們都竭力而為,是真心希望他們好的人。這點,胤禛很明白,普天之下,他也找不到第二個能信任的人,與他分憂感情上最脆弱的部分。

“千防萬防,護她周全,卻唯獨算漏了一個人。”胤禛冷不然地冒出了這句話,胤祥凝視著他,心裏還在揣測這話中所謂之人的時候,胤禛握拳砸在了案上,咬牙切齒道,“早知如此,我就應該親手一刀殺了她,省的煩這個心!”

胤祥的心咯噔一下,見到胤禛臉上那瞬間扭曲的表情,他更加確定了自己的猜測。隻是四哥的話說的言不由衷,像是在泄恨解氣,卻又有些彷徨和迷茫。胤祥不知道那拉氏做過什麼,但他已經很久沒看到四哥這樣情緒化的表現。

胤禛撐住腦門,隻要他一閉上眼,腦海中就總是會浮現那道白色的飄蕩在半空中的影子,有時候他知道是她,但有時他又感覺是別人,頭痛欲裂的感覺越來越強烈,像狂風巨浪一般襲來,他忍不住想要咆哮。胤祥見四哥疼的齜牙咧嘴的樣子,伸出手想看看他,胤禛轉身站起,背對著他走進了內堂,“十三,你先回去。”胤祥猶豫著,還是出了門。

他剛闔上門,屋裏就傳出呯呤哐當連續幾聲巨響,他搖頭歎了口氣,四哥恨到難以自製,無論四嫂做過什麼,但她已經成功地把四哥逼瘋了。門兩側的侍衛站如鬆,噤若寒蟬,冷酷的沒有半點表情變化,若不是因為訓練過素,那就是這樣的情況一天之內常有發生。

那拉氏心煩氣躁了一天,入夜時,翠娘端了一碗東西進來,說是安神的,她想也沒想就幹脆地一飲而盡,她太需要從莫名的不安中解脫出來。翠娘不敢與那拉氏對視,好在主子幾乎是一沾上枕頭就合上了眼。翠娘幫她蓋好了被子,就輕手輕腳地出了門。

走廊的燈籠下,依稀站著幾個人,她走過去,畢恭畢敬地向其中唯一一個背對著她而立的人喚道,“爺。”那個人轉過身,看也沒看她就往屋裏去了,翠娘知道這次主子不會有任何的反抗,因為藥效應該已經發生了作用。

翠娘剛要去關門,爺竟然抱著隻穿著白色褻衣的主子走了出來,蘇培盛與跟隨的侍衛都回避似的把頭低下,“不許跟過來。”爺丟下一句話,所有的人都滯留在原地,不敢有所動靜。

夢裏,一片黑暗,不知過了多久,那拉氏感覺到了身邊的動蕩,感覺到了呼嘯而過的風聲,還漸漸地感覺到身上越來越冷的時候,她禁不住打了個寒戰,清醒了過來。這一睜眼,她所有殘餘的倦意瞬間寂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