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開始,胤禛聽她那話,好像也有害福慧的意思,皺眉不信,接著又聽她提到了弘暉的死,卻惱了,沉聲反駁,“當年,我隻打了他一下!”那拉氏馬上厲聲喝道,“你知道那一下,就可以要他的命!你明明知道他身子不好,那一下,你如何下的了手?!”說到後來,眼裏泛著淚,激動地看著他,無聲地指責比什麼都更刺痛胤禛的眼。

胤禛不語,神色有些痛楚。那拉氏眨了眨眼,把眼淚硬生生地咽下去,繼而說,“你以為李氏偷的那包藥,是為誰準備的?如果沒有她,福慧還是一樣得死。何止是他,他那一出生就夭折的弟弟和春月那賤婦的孩子,通通都要給弘暉陪葬!”胤禛聽不下去,重重地捶向桌子,沉痛的目光射向那拉氏,“你還有多少事瞞著我?”

“你不知道的事情還多著呢,包括我恨你,我恨你害死我的兒子,我恨你一直以來的謊言,我恨你!我恨你!胤禛,我恨死你了!”攤牌也是情緒宣泄,她倔強地忍著的淚,因為積蓄太多,終於忍不住落下來,但她咬住唇,不讓自己泄露更多的脆弱。可是他為什麼用那種受傷的眼神看著她,那種不可置信的眼神,仿佛錯的是她。

“福慧是無辜的!”胤禛情不自禁大吼一聲,那拉氏笑了,眼淚落下,“那弘暉就罪該萬死?”那淚滴在微揚的嘴角,是那麼的觸目驚心。胤禛閉上眼,收回心痛,有種無力感困擾著他,她永遠都記得打在弘暉身上的那一下,卻記不得他為了留她吃的那一刀。

胤禛困難地開口,語氣難掩低落,道,“那時二哥惹事卻想栽贓於我,春月是來通風報信的,我承認我當時是有些情不自禁,我承認被弘暉發現我很難堪,我承認責罰弘暉是因為我惱羞成怒,我承認弘暉的死我有責任,但是我何曾不傷心!”

胤禛忽然睜開眼看著她,眼裏激動異常,“你以為弘暉死了,我會好過嗎?那是我們的唯一的孩子啊!”見那拉氏隻是冷笑一聲似是不信,他努力地控製住情緒的波動說,“弘暉是你當年拿性命換來的孩子,你以為我會不愛他嗎?你以為你為什麼不能再生育?你以為我會讓那個讓我亦差點崩潰的情況再發生嗎?你以為弘時為什麼要死?”

“夠了!”那拉氏有些歇斯底裏,讓他閉嘴,“你說這些還有什麼用,能把弘暉還給我嗎?”

胤禛和她之間隻隔著一張桌子,卻仿佛隔著一條無法跨越的國界,彼此都活在自己的感情中,不能融會貫通。那拉氏聽著他說那些話,隻覺的心裏一陣陣地痛,隻是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一切都已經無法挽回,誰都不能再回頭。

那拉氏轉身離開,身後那人亦沒挽留,繼續依在桌上,隻是在她出門時,又沉聲說,“這一生,我可以喜歡任何一個女人,卻沒為一個女人這麼煞費心神。”話語間,似乎有些蒼白無力,惋惜卻決裂。

隨手闔上門,把真心阻隔開,那拉氏深吸了口氣,擦掉眼淚,搭上翠娘的手,毅然地向前邁出步子。不回頭,再也回不了頭了。這樣的決裂,原本就是計劃之中,可是她明明已經決定放棄了,卻還是被命運牽到了這裏。這是命中注定的,也是她自己選擇的。天大地大,這宮裏,卻是孑然一人,高處不勝寒。

回到宮裏,翠娘幫她換下行頭,替她梳頭。看著鏡中的自己,那拉氏不禁伸手撫上,幽幽道,“老了。”翠娘手上動作頓了頓,說,“皇後沒變,還跟當年一樣。”那拉氏無力地笑笑,誰還會跟當年一樣?這些年,愛夠了,恨夠了,也累夠了。撫上手,使勁鬆了鬆,把玉扳指脫下,擱在桌上。摸上腕上的玉鐲,那拉氏歎了口氣,是時候解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