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機,就隻有李淑芬和他兩人。環繞聲音響裏正播放著李元斌喜歡的那首Rod·Stewart的《Sailing》。年青的司機和著旋律小聲地哼唱著:
Wearesailing(我們航行)
Wearesailinghomeagain(我們向家的方向前進)
Crossthesea(橫渡海洋)
Wearesailingstormywaters(穿越風雨)
Tobenearyou,tobefree(隻為自由,再*近你)
淒涼沙啞的歌聲在車廂裏低徊婉轉,李元斌的情緒也一點點低落下去,並隱約覺得有些不安。再看看窗外——儼然已到了效區。大片大片的農田從眼前一閃而過。
“咱們是到哪兒啊,李老師。”李元斌忐忑不安地問坐在前排一臉肅穆的李淑芬。
“到了你就知道了!”
“這……”李元斌隻好縮回身子,怏怏不樂地緊瞅著窗外。
當一片現代氣息十足的巨大建築物撲麵而來,李元斌驚得瞠目結舌。
機場!怎麼會到機場來啊——他正在發呆,李淑芬回過頭來低聲說:“元斌,下車了我再告訴你。”
奧迪在“國際出發”大廳入口處停了下來。
下了車,李淑芬把李元斌拉到了自動推拉門一側的廊柱邊,“李元斌同學。根據上級有關指示,我們對蘭天明下達了七十二小時內離境的驅逐令。他們將乘坐國航今天下午五點的飛機直飛美國舊金山。”
李元斌的頭轟地一下大了,“他們?他們?”李元斌哆嗦著嘴唇自言自語:“你是不是說……還有千葉?”
李淑芬默默地點了點頭。
李元斌的血直往腦子裏麵湧,不顧一切地叫喊起來,“他是殺人犯!你們怎麼可以放他走?”他的聲音引來了很多來往旅客的注意。
“冷靜點,元斌。”李淑芬把一隻手搭在李元斌肩上,“至少根據目前刑偵的結果,很難判定蘭天明就是殺害韓虹與任鵬飛的凶手。蘭天明非常狡猾,沒有在做案現場留下任何蛛絲馬跡。雖然我們也和你一樣懷疑,但當時韓虹的被害現場已經破壞得非常嚴重,任鵬飛的驗屍結果又的確像是自殺,或者說是被逼自殺……法庭判案的原則是疑罪從無。做為控方,檢查機關要能舉出有力的證據才可以判定一個人有罪。再加上蘭天明是美籍華人,也是一位具有國際聲譽影響的科學家,這件事……並沒有我們想像得那麼簡單!”說到這裏,李淑芬也麵露難色,“所以,我們能做到的——就隻能因其在中國非法從事間諜活動而宣布其為中國政府不受歡迎的人,將他驅逐出境!”
李元斌的胸膛因為憤怒而劇烈地起伏。
“我理解你的心情,元斌。你要相信,正義終究會戰勝邪惡的!我們和蘭天明的較量,還遠未結束!”
“但是,千葉為什麼要和這個魔鬼一起走?為什麼啊?”李元斌眼眶紅紅地直瞪著李淑芬。眉心處擰成了一個巨大的結。
“元斌。她是蘭天明的直係親屬。蘭天明是她唯一的監護人。何況,千葉美惠也是美國國籍。她在中國沒有家……”
李元斌的腦袋裏如同有千萬隻野蜂嗡嗡作響,他幾乎都沒聽見李淑芬還在給他解釋著什麼。他隻想盡快見到千葉,他一定要留下她,因為他承諾過——不會再有什麼力量可以把他們彼此分開。他相信自己一定會給千葉帶來幸福!
於是沒等李淑芬把話講完,他已經跌跌撞撞地往身後的候機大廳走去……
在稀稀落落的人群裏,他很快見到了穿著套裙,背著雙肩包的千葉。她的目光茫然地向海關的方向張望。那悒鬱的眼神一下子就灼痛了李元斌的心髒。
蘭天明也在。兩個年青的身著深灰西服的國安局便衣一左一右站在他的身旁。他已經不複有課堂上的風采與神氣。耷拉著的頭上是幾叢斑白的亂發。看上去憔悴而落魄。
“李元斌,等等我,”李淑芬在身後緊追著,一把拽住他。“你不要動!聽話!現在我們還處於驅逐令執行階段。你就在這裏等著,我帶千葉美惠過來。”
聽著李淑芬變得嚴厲起來的口吻,李元斌隻得老老實實地站著不動,但他還是不管不顧地大聲叫起來:“千葉——千葉——”
千葉美惠的身子抖了一下,緩緩扭過頭向著李元斌的位置“望”過來。蘭天明也惶然抬起頭。當他看見李元斌時,眼神裏竟然多了幾分驚懼與羞愧。
“李處長好!”蘭天明身邊兩個男子齊聲向走過來的李淑芬打著招呼。
李淑芬低頭向千葉美惠耳語了一陣。然後拉著千葉的手向李元斌的方向走過來。
一段好漫長的時間,一段好漫長的距離——當千葉靜靜地佇立在李元斌的麵前,他隻哽咽著說:“求你……答應我,不走好嗎?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