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虔誠地拚合著蛇頭與蛇身,用那隻還帶著炭灰的木柴用力地敲打著還在不斷湧出鮮血的傷口:「恢復如初!恢復如初!」
沒有任何奇蹟發生。
天空中的光線更亮了,一線紅光已經從天際透出,並迅速地擴大了範圍。盤旋在半空中的暗夜動物漸漸離去,消失在禁林的方向。經過多次失敗的奧蘭多在血泊中央沮喪地站起了身,白色的長袍已經半邊浸透了血。
碎了……修不好……她不動……不看他……不發出嘶嘶的叫聲……
奧蘭多垂著頭,血汙的臉埋在了結綹的短髮之下,木柴的尖端一點一點地滴著血:修不好……修不好……為什麼?
主人!主人會知道!主人一定能修好她!
主人在哪裡?
他懵懵懂懂地拖著一瘸一拐的傷腿走進了歪斜著的鑄鐵大門,沿著滿地雜亂的腳印前行著,穿過曾經躺著那個和善的狼人的操場,走上了蒙滿塵土的金色台階。
從未見過的大得可怕的門廳出現在眼前,幾十米高的大門讓孤零零的身影顯得格外渺小。他產生了些許的畏縮感,一邊試探地踏著步子,一邊幾乎將脖子仰成90度角,張望著四麵牆壁上汙損的畫像,畫像中幾百隻眼睛隨著他的走動而一點一點地轉動著,他的腳步越發遲疑。但前方的大廳裡傳出的熟悉聲音打消了他的猶豫,他扶著牆壁讓自己儘量快地挪了過去。
人……很多人……
他看到幾百個各種顏色的後腦勺在焦躁地攢動,幾百隻或長或短的脖子努力地向上伸著,幾百隻泛著血絲的各色眼睛裡放射著飢渴的目光,幾百隻大張的口中吞吐著粗重的呼吸。從他們中間,很深的地方交互地傳來兩個人的聲音。他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但他認得其中那個最熟悉的聲音。他急切地想要擠進人群,他要告訴那聲音的主人納吉尼的「碎」,他希望看到奇蹟再一次在主人手中發出,就好像那個消失的盤子、那個破碎的杯子和相框……他能!他什麼都能!
頭頂上的魔法天空爆出一道金紅色的光,離人們最近的窗檯上露出小半輪耀眼的太陽。熟悉的高亢聲音發出一聲長嘯,似乎他一切的希望與絕望、喜悅與悲傷、幸福與痛苦、快意與恨意都包含在這一聲長嘯之中。然後他看到人群的最中心綠光與紅光一閃而逝,金色的火焰像焰火一樣噴濺開,那支枯竹枝一般的魔杖打著旋從空中劃過。他繼續往裡人群深處擠過去,突然變得寂靜無聲的大廳裡隻有他帶血的赤腳在地麵上挪動時發出的濡濕粘膩的聲音。他已經從人群的縫隙裡看到了那個他曾透過篝火看到的男孩,但並沒有看到他想要尋找的身影。
突然之間,寂靜被一片翻江倒海般的可怕喧鬧打破,他身邊一直靜止不動的人群忽然一齊向前擁擠過來,他被擁向了中間的空地。他茫然無措地四顧著,試圖尋找一張他所熟悉的麵孔,但是沒有,每一張臉都是相似的:相似的狂熱,相似的喜悅,相似的歡騰……他們都在笑,笑,不停地笑,噙著眼淚笑,笑容扭曲著每一張臉,但奧蘭多不知道這震天動地的笑緣何發出。
然後他被絆倒在人群之中,他低下頭,終於發現了他認識的麵孔。
那是貝拉。
她微厚的唇邊還凝固著慣有的瘋狂笑意,漆黑的眼珠驚訝似的瞪著,似乎看到了什麼令人吃驚的情景,但眼中卻沒有了平日野性的活力,曾經銳光四射的黑色瞳仁此刻看來如此混濁。
奧蘭多笑了,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期待著她向平日惡作劇時那樣騰地跳起來嚇他一跳,但她沒有。他疑惑地歪了歪頭,把她的手拉了起來。但他剛一鬆手,那隻曾經那樣有力的手又軟軟地跌回了地麵。忽然,順著貝拉頭髮鋪散的方向,他在奔跑竄動著的人腿之間看到了那個他正在尋找的身影。他丟下了貝拉,四足並用地爬行著穿過一個個鑲著紅色黃色藍色綢邊的黑色袍子,撲到了那個黑色身影旁邊。
「主人!主人!主人修好納吉尼!」
奧蘭多在他的頭頂跪坐下來,注視著那個毫無知覺地平躺在地上的男人,滿懷信心地等待著。他不擔心,因為他已經親眼看到過他在綠光中倒下又再次站起,所以他隻是耐心地望著,等著,對著那對舊玻璃珠一樣的紅眸露出燦爛的笑容。
男人張開的兩臂彷彿展開的黑色羽翼,蛛腳一般細長的蒼白手指微微捲曲著,還保持著握住魔杖的姿勢。他的臉上呈現著空洞而茫然的神情,微睜的紅色眼眸向上翻著,似乎想要努力看清奧蘭多的臉。奧蘭多有些不理解他為什麼還不起來:「主人?」他將手伸向那扁平的麵部,撫過那本該是鼻子但隻有兩道細孔的位置,似乎回憶起了什麼,眼睛笑彎成兩條縫:「沒有!」
奧蘭多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和伏地魔的四周越來越空曠,氣氛也越來越緊張。因為從看到伏地魔的那一刻起,他就沒有再注意過任何人。當他被一陣呼喝猛然驚醒抬起頭時,發現自己已經被一群舉著魔杖、神情緊張的精壯巫師圍在當中。他露出了相當困惑而迷惘的神情,目不轉睛地盯著麵前高大的黑皮膚男人,推了推那已經不會再給他任何回答的身體,詢問地搖著他的肩膀:「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