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敏抬頭,李祿兩眼深深,十多年了,一直以來,他果真如哥哥一般在宮裏照拂她,無微不至。他又道:“若有那一日,您怎麼辦?”
閉眼站了很久,陸敏的心終於穩下來了。睜開眼睛,她道:“以李總管的意思呢?”
李祿再近一步,道:“若您果真為太子著想,不想讓他走皇上的老路,就該提前讓他登上那個位置。”
陸敏仿佛頭一回認識李祿這個人,盯著他看了很久,問道:“那你呢?”
李祿再近一步,胸膛上那紅藍絲線繡成的盤蟒兩隻怒圓的眸子亦直勾勾盯著她。他聲音分外溫柔:“無論何時,何地,奴婢都會一直陪著您的。”
陸敏再度搖頭:“太子尚幼,才不過十一歲,如何治理國家?”
李祿又道:“竇相和奴婢,都會幫他的。”
陸敏轉身往回去著,低聲道:“此事,容本宮再想想,勞煩李總管為本宮和太子操這麼多心了。”
繞了一圈子,再從長春觀門前經過,煙雲帶著一群十一二歲的小姑子,仍還在觀門上送著。春豆兒格外著急,拎著裙子跑了過來:“娘娘,您方才去哪兒啦,叫奴婢們一通好找?”
陸敏雙目一直盯著煙雲,她那張清麗絕塵的臉上不說一絲皺紋,連一絲一毫的世故滄桑都沒有,至少也二十六七了,可因為沒有生養過孩子,到如今還不過十七八的感覺。
多看一眼,心裏便多一份泄氣。
回到長安殿,陸敏宣了禦醫來診平安脈,診過之後服了一碗解暑藥,悶頭一覺睡醒來,天色已黑沉沉。門外有兩人正在說話,一個是她的兒子趙鹿,一個便是趙穆。
趙穆堵在門上,將那生的分外肖似舅舅陸磊的兒子堵在門上,冷冷問道:“明德殿住的不舒服?”
趙鹿道:“並非。隻是兒子聽聞母後病了,所以過來瞧瞧。”
趙穆並不閃身,隻道:“朕在你這個年紀,每日晨昏定省,若太傅宿於宮中,還要替太傅打洗腳水,供飯食,貼身陪侍。你才入明德殿幾天,太傅也不陪,就悄悄兒跑回來找你母後?”
趙鹿大圓臉上一雙鹿眼,細細的脖子強兮兮的挺著,才十一歲的孩子,在高大精健的父親麵前,細瘦溫墨,全然沒有老爹那種氣勢。
他退後兩步,揖手道:“那就請父皇轉告母後,叫她好好休息,兒臣八月初一再來看她。”
太子每日從《四書》到史籍,再到習字,騎射,另還有皇帝親書的《帝範》,其中包括君體、建親、求賢、審官等足足二十多項,如此一來,太子每日幾乎連喘息的功夫都沒有,唯初一十五休沐,是他能請安盡孝,休息的日子。
敬帝對趙穆是一種放任,全憑他自己嚴以律已才有今日。趙穆深受放任之苦,待兒子嚴苛之極,明德殿到如今連四十歲以下的尚宮都沒有,全是一群老嬤嬤在服侍。
目送那大腦袋的太子離去,趙穆轉身上二樓,便見陸敏支肘在窗邊,望著遠遠離去的兒子。見他至,她道:“皇上對鹿兒也太嚴苛了些,此時細細回想,自打有他以來,似乎從未見你對他笑過。”
趙穆左右四顧,問道:“意寧去了何處?”
他眼裏永遠隻有比趙鹿小兩歲的意寧小公主。父親疼愛女兒,當然天經地義,可陸敏覺得趙穆對於兒子,未免太冷淡了些,瘟聲應道:“今兒玉環出宮,她跟著玉環往陸府去了。”
要說他們的小公主意寧,與太子趙鹿性格截然相反,那性子,自打陸敏在世以來,也沒有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