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肯定是看錯了。
兩天後,那卷照片出來了,我迫不及待地在照片堆中將他的照片翻出來。還好,除了因色溫影響而照片變黃外,一切正常——對了,該看一下底片——
當我將底片拉出來時,我目瞪口呆了——元旦那天晚上我的確沒看錯,那格底片上,除了香港的夜色,再無別物!
不可能,朗朗乾坤的!最大的可能,就是在閃光燈一閃的瞬間,他立馬跳出鏡頭外,閃光燈閃過之後,他又跳回來——可是這可能嗎?那隻有1/60秒的時間啊!而且我當時看到的是閃光過後,他站在原地用袖子遮著臉啊!再說,假如他有這本領,他幹嘛要這麼做?他為什麼怕閃光燈卻不怕鎢絲燈?
驀地,我想起來了,閃光燈的色溫跟陽光是一樣的,也就是說,他怕陽光?他在陽光下會隱形?難怪他總是強調“白天來不了”!
這太匪夷所思了!
但疑問歸疑問,照片還是要給他寄出去的。做生意便做生意罷,別管閑事了。
我把照片壓了封塑,寄了出去。
隨著春節的臨近,照相館的生意也見天旺了起來。我妹妹也過來幫忙。每天,一個又一個陌生的外來工的麵孔在我的底片上定影,漸漸地,便將元旦夜那個奇怪的男人給埋在下麵了。
臘月中旬的一天黃昏,我和妹妹正在分撿照片,突覺一股劣質香水味直衝我的鼻孔,抬頭一看,一個二十上下、職業特征很明顯的“小姐”正站在我店門口。妹妹問:“小姐,照相?”她搖了搖頭,用河南口音說:“不,有件事,想麻煩老板一下。”我問:“什麼事?”她從一個信封裏拿出一張照片來,遞給我:“老板,這照片,是在你們這兒照的吧?”
我接過照片一看,不禁吃了一驚——居然是元旦夜那個奇怪的男人的照片!“是我照的,這、這是怎麼回事?”我發覺我的語氣竟有點顫抖。
那“小姐”突然眼眶一紅,立馬便抽泣起來,邊哭邊說:“老板,您行行好,幫俺找到俺爹吧!”我忙問:“這是怎麼回事?快說。”妹妹給她端來一杯水,她喝了一口,摁了一下鼻涕,哭著說:“俺爹出來打工已快一年了,俺半年前也出來找他,可是找不到,卻被老鄉騙進了發廊……幾天前,俺娘托人給俺捎來一張俺爹的照片,並給了俺一個這裏的地址讓俺來找爹。可是,俺找到那家玩具廠,那老板卻說俺爹在元旦前一周就失蹤了,還懷疑他是偷了廠裏的玩具去賣的。俺看到您寄給俺娘的照片是元旦後寄出的,就想來向您打聽一下,俺爹什麼時候來您這兒照相,您可對他有印象,知道他的什麼消息嗎?”
她一口氣說了一大堆話,我心裏格登一下——元旦前一周失蹤,可元旦夜卻來我這裏照相?那夜的怪象又在我腦海裏浮現……我不敢再想下去,又問:“小姐,你爹失蹤前在哪個廠工作?”“就是你們這裏的‘隆興玩具廠’。”那是一個外資廠,離我的店隻有五六百米啊……
我隻好實話實說:“小姐,你爹這張照片,是在元旦夜照的。”她一聽,瞪大了眼睛:“什麼?那他們說他元旦前一周就失蹤了!俺爹他、他照相以後還來過嗎?”“沒有,他把你們家的地址留給我,讓我幫他寄,就沒再來過。”她一聽,又哭了起來。妹妹問:“小姐,你問過你爹廠裏的老鄉嗎?”“問過了,他們說,他失蹤後根本就沒有他的消息,如果到別的廠了,應該有人知道的。”
“這樣吧,小姐,目前的情況,你最好到派出所報案。”我說。
“可是,可是我這樣、這樣的身份,我怕他們不理我。老板,您就當做件好事,帶俺去吧!”她又哭著哀求。
我心裏一軟,便說:“那好吧,你先回去,明天再來吧。”
第二天,那女孩一早便來找我。這一次,她已不再塗脂抹粉了。我用摩托車帶著她,到了鎮派出所,找到我那個當副所長的老同學,把情況簡單地和他說了。他接過照片一看,眉頭跳了一下:“有印象有印象……對了,肯定就是他!你們等一下。”
一會兒,副所長又走進來,手裏還拿著一些照片,對我們說:“你們看看,就是他吧?”那女孩接過照片一看,突然身子一癱,一下子便不省人事。副所長手忙腳亂,急呼民警將她送到鎮衛生院。
我將地上的照片撿起來一看,原來是一組車禍的鏡頭,而躺在路中央死去的,赫然正是那個元旦夜找我照相的男人!我不敢再看,將照片還給副所長,問道:“這車禍,是什麼時候發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