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灼灼,魚十三隻穿了個小褂子,暑氣從地下直接蒸騰到了她的胳膊腿上。嘴裏叼著根青草,趴在村口的牌匾下哀嚎連連:“小黃花,地裏涼。三歲沒了爹,五歲沒了娘。”
這廂話音還沒從嘴裏拋出,那廝目光偏了偏,正巧瞧見村外小徑走來麵色俊朗的小郎君,俏臉神色一轉,“呸”的一聲吐出了嘴裏的狗尾巴草,比黃鼠狼還精的眼神死死刻在對方身上。
紅玉牌子,雲錦袍子,鞋麵還繡著金絲銀帶子。
不是有錢人家上京趕考的書生,就是閑得沒事四處奔走的富商。奶奶個熊,這次果真是三年不開張,開張就得吃三年了。
魚十三老臉往下一垮,剛刨過土的爪子一伸,抓住了他的褲腿:“大官人,行行好吧,老身一家老小半個月沒吃一粒米了。”
被魚十三伸手拽著的小郎君恰巧不是書生,也並非富商,而是九天之上天帝的十二子——雲澤。
雲澤奉,命前去查探暴亂之事,卻在半路遇見修行數萬年的鯉魚精,好不容易從海裏逃生,同行的引路蜂卻已經不見了蹤影,他隻能憑借己力,摸索趕去魔界。
褲腿被人死死拽住,雲澤皺眉,冷眼朝著身下趴著的老嫗身上瞥去,言語如寒鐵冷冽:“放手!”
炎炎烈日下,魚十三硬是打了一個寒戰。不過隻須臾時間,便又一副死皮賴臉的模樣糾纏了上去。人活一張臉,樹活一張皮,可她一個萬年小妖,拿這玩意兒來沒甚用處,倒不如換點實在的銀錢。
“您麵色紅潤有光,發絲烏黑發亮,一看就是有福氣的人。不如就打賞老身一些,讓我一家老小吃頓飽飯吧。”
雲澤微眯著眼,看著老嫗指甲縫裏塞滿的泥土時,臉色鐵青的往後退了退,腳挪著……卻怎麼也動不了。
摳門又皮薄,魚十三咬牙盯著這繡花枕頭,不得不使出了自己的殺手鐧,從身後抽出一塊木牌子來。
“這位相公一看就是腹中有不少墨水的人,若是囊中不便老身也不便打擾。不過……臨行前還請您看看這首詞,作得如何?”
雲澤趕時間尋找魔界入口,可腿腳受傷不便,又正好被身下力大無窮得老嫗扯著,不得不暫且收起脾性,看向木牌喃喃念著:
“念從桃花客,
一去三兩年。
遍野尋不見,
百尺淚千啼。
兩相思慕好,
銀河依相會。”
什麼破詩?雲澤臉色沉黑,還沒來得及發表感言,剛才還斷了雙腿的老嫗驟然騰身而起,拍了拍手上的塵埃,朝著他攤開了手。
“給錢,謝謝。”
“什麼錢?”
“諾,明碼標價。”魚十三莞爾媚笑,唇畔黑痣上冒著的一根毛也跟著一抽,看著眼前的人滿頭霧水的盯著她,黃黝黝的食指順著木牌“刺溜”滑了過去,“客官,您讀錯方向了。”
“念一遍百兩銀?”
五萬年來,雲澤還是頭一回自個兒下到凡界,沒想到遇上這樣敲詐勒索的事情。看看木牌,又看看眼前醜得一塌糊塗朝著他奸笑的老嫗,雲澤鉚足了勁抽腳,朝著身後掉頭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