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因為失了一筆收入，醫生皺了皺眉頭，說：
“消毒的話，我們這裏不做。”
隻是消毒，能賺到的錢肯定不多。
不過，那是正常情況下。
對於現在的我和林琦來說，消毒和包紮的重要性絕不會比等著墮胎的女高中生差——
“五百，夠不夠？”
我拿出隨身攜帶的錢包，從裏麵拿出一大摞現金，點出五張擺到辦公桌前。
原本對我們愛理不理的醫生詫異地抬起頭來，確定我們是認真的之後，她緩緩摘下圓形的無框眼鏡，看向我們的視線裏、蘊含著我讀不懂的含義。
沉默片刻，她還是點了點頭，將那五百元紙幣收進辦公桌的抽屜裏。
消毒工作並非我想象中的那麼簡單。
將林琦帶到裏屋的醫生從櫃子裏拿出碘酒、雙氧水等熟悉的藥液，隻是清洗的話，這些道具或許就足夠了。
真正麻煩的，是林琦傷口的狀況。
自受傷到現在，雖然隻過去了兩個多小時，傷口附近的皮膚依然有了一定程度的壞死。
“不能直接包紮。”
昏暗的小屋裏，坐在凳子上的醫生仔細查看了一下林琦被貫穿的手掌狀況，說：
“必須先清理一下。”
“請開始吧。”
林琦皺著眉頭看了眼醫生，擺出這副表情的原因恐怕不是對這位醫生有什麼意見，而是因為想要掩蓋疼痛——
“那你忍著點。”
醫生點了點頭，起身打開房間裏的一個櫃子。
櫃子裏的大部分空間都被裝滿注射器和輸液管的紙箱占據，擺放在角落裏的，還有一個用布蓋著的不鏽鋼盤子和裝有各種醫療道具的燒杯。
醫生從燒杯中拿出一把剪刀，而後坐回林琦身前。
接下來的消毒過程，讓第一次目睹這幅場景的我不由瞪大了雙眼——
鋒利的剪刀，緩緩落在林琦掌心。
不久前剪刀洞穿林琦掌心的場景讓我忍不住站起身來。
不過，醫生當然不可能做我猜想的事情。
剪刀輕輕架在手掌上，最尖銳的部分落在林琦的傷口。
輕輕，將已經壞死的皮膚剪去。
接著，醫生拿出棉簽，蘸取藥液之後、開始擦拭林琦的傷口。
這個過程裏，林琦雖然一直保持著她的撲克臉，額頭上的汗珠和緊咬嘴唇的模樣卻暴露了她正在承受痛楚的事實。
做完這一切，醫生才拿出止血繃帶、將林琦的手掌纏繞了好幾圈。
離開診所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
處理完手掌上的傷，醫生又給林琦的額頭貼上創可貼。
“這是特別服務。”
明明隻是一塊錢的東西，她還不忘擺出一副了不起的表情給我和林琦施恩。
診所所在的小巷，除了安靜之外、讓我挑中的另一個原因，便是因為它連接著我和林琦熟悉的那些小巷。
“接下來我們去哪？”
站在小巷入口的我，看了眼晦暗不明的巷子。
這個時間點，巷子裏的老人們早已經各自回房睡覺。
不過比起這種事情，更應該在意的是最開始選擇逃離路線時夢境預言到的“未來”——
“如果我的預知沒有出錯，現在這些巷子裏應該已經進來了不少警察。”
“我知道。”
林琦點了點頭，絲毫沒有因為可能到來的警察而擔心。
當然，她不為此感到煩惱的原因，也可能是和我所想完全不同的另一個理由——
“但是現在的我們，除了這裏，也沒有其它辦法繼續我們的‘複仇’。”
離開小巷的話，我和林琦便失去了和警察周旋的資本。
更重要的是，遭到通緝的我們、現在已經沒辦法再像之前一樣隨意行動。
而林琦的複仇，還遠沒有結束。
“真的能成功嗎——”
到了此刻，我終於開始懷疑林琦“複仇”成功的可能性。
三五人就算了，趁著最開始的夜晚想辦法解決掉一部分，之後再將剩下的一兩人殺死。可若這個數量翻倍、變成十人，就沒那麼容易成功了。
分屬三地的十人，再怎麼順利、第一個夜晚也隻殺死了四人。
第二個傍晚，冒著被警察發現的風險潛入東嶺私高、殺掉簡錦和他同樣在複仇名單上的女友，剩下的“複仇對象”，還有四人。
而現在的我們，光是要逃離警察的追捕便已經需要費盡心神了。
“肯定會成功。”
黑暗中的林琦，悄聲在我耳邊說道。
除了相信，我沒有其它選擇。
“那麼，繼續吧，你的‘複仇’。”
視線盡頭是深邃的黑暗，不過這一次、至少我不是孤身一人——
“開始吧，我們兩人的複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