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點頭應允,語氣裏多一抹柔和,“做完功課就早些休息吧,最近夜裏不太平,小孩子還是不要熬太晚比較好。”
韓祁懵懵懂懂的答應,回房以後將當天晚上的訓練做完,真的就爬上床睡了。
那天晚上,韓祁頭一次做了夢。夢裏韓家眾人麵目嚴肅的聚集在邢堂上,邢堂中間跪著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他看不清那人的臉,但是直覺告訴他,那就是柳煙煙。
柳煙煙這是怎麼了?
她謀害六叔的事情被揭發了嗎?
夢裏的少年麵上帶了幾分迷茫,看著邢堂上情緒激動的眾人,他卻發現自己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
這是怎麼回事?他的耳朵出問題了?
韓祁探手摸了摸耳朵的位置,確定它還在,而且沒有任何傷痕。
他的耳朵是完好的。
但是他聽不見這些人說話。
所以隻能是,幻覺。
這些人和事全都是假的、隻存在於他腦海中的幻想,那麼,真實是什麼?
少年臉上開始出現有些懵比的表情,他開始在原地踱步,一圈又一圈的轉悠,試圖在這個過程中想出問題的答案來。
然而沒用,他的腦海裏還是一片空白,除了眼前這些人以外,什麼都看不到,也什麼都聽不見。
韓祁急得不行,甚至有些想哭。
他忽然就想到了林承。
如果他以後都是現在這個樣子怎麼辦?
他再也聽不到阿承的聲音,再也不能知道阿承對他說了什麼……
小小的少年如同泄了氣的皮球一般,迅速的委頓下去。他的兩隻手緊緊的抱著膝蓋,頭顱埋在那個狹小的空間裏,喉間發出透著絕望意味的嘶吼。
卻忽然有熟悉的聲音傳入他耳裏,是父親的沉聲嗬斥,“韓祁!你在發什麼瘋!”
躺在床上雙眼緊閉的少年被他這一聲嗬斥驚得醒來,貓兒一樣的眼裏竟還蓄著些未曾散去的感激,“爸爸。”
韓梓清的臉色有點難看,卻還是把聲音放柔了些,“做噩夢了?”
韓祁點點頭,聲音平靜下來,表情也恢複成平常的溫柔模樣,“第一次做這種夢,還以為是在現實裏,不知不覺就陷得深了所以有些出不來。”
少年說話的空當裏,男人的臉色慢慢柔了下來。等他說完了以後,韓梓清伸手摸了摸自家兒子的發頂,觸手微濕,“以後多鍛煉一下精神力就好了,噩夢困不住你。”
看著韓祁點頭說好,男人綻了個笑給他,“好了,接著睡吧,你明天還要上課呢。”
窩在一團被子裏的少年點了點下巴,聲音聽著有些軟,明顯是困了,“好的,爸爸晚安哦,你也早點睡。”
韓梓清笑笑,“好的,晚安。”
話落他就退出房間,順手給韓祁帶上了門,卻是細心的留了盞光線柔和的壁燈,好讓男孩兒睡得安穩。
走出韓祁的房門大概三步遠,男人身上的氣勢猛得一盛,哪還有半分的柔和可言?那滿身殺伐狠厲的氣場在這無邊夜色裏如是利刃一般,所過之處盡都成了虛無。
而韓梓清隻是眯著眼,一步一步踏出主樓的門,然後往西側的邢堂去。
……
淩晨兩點,韓家邢堂。
邢堂堂上供著列祖列宗的牌位,邢堂兩邊分列著韓家各房的現任當家人。
兩邊共設了七把椅子,如今隻有左側第二把的前麵沒站人。這意味著今晚的邢堂會議,除了二房的柳煙煙以外,竟是都到齊了。
最讓人驚訝的卻還不是這個,而是本應站在邢堂中央主持大局的家主韓梓清,這會兒竟然站在左側的首位,眉眼低垂,看起來像是在等什麼人。
韓梓清在等人!
韓梓清把主位讓了出來!
他等的人是誰,一目了然。
韓家老家主,韓老爺子,韓文青。
今晚到底是有什麼事?
居然能讓已經多年不管事的韓文青出關!
一群人心裏直犯嘀咕,紛紛猜測此次會議的目的,除了眉眼低垂的韓梓清。
在來邢堂之前,他先去了一趟父親的房間。
父親把什麼都告訴他了,包括等會兒柳煙煙會有什麼下場也說了。
韓梓清聽完隻覺得心情沉重。
他之前就看出來這個弟妹的心不小,也看出來她有些要吞並六房的意思。但這畢竟隻是他的猜測,並沒有什麼實際證據。
韓梓清隻能觀望,順便讓手底下的人加快對柳煙煙的調查進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