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曲同工的還有另一首:四月十七,正是去年今日。別君時,忍淚佯低麵,含羞半斂眉。如同記錄曆史一樣以準確的日子開篇,之前雖然也有杜甫做過(皇帝二載秋,閏八月初吉),但《北征》原本就是反映社情民意的作品,當然鄭重其事。這首詞寫的又是什麼呢?男女之情而已。

這可真是:心之所係不在國情,而在閨情。

的確,宋代詞人是多情的。一段豔遇,甚至也許隻是看了一眼,便能產生千古絕唱,比如賀鑄的《青玉案》:

淩波不過橫塘路。但目送,芳塵去。錦瑟華年誰與度?月台花榭,瑣窗朱戶,隻有春知處。碧雲冉冉蘅皋暮,彩筆新題斷腸句。試問閑愁都幾許?一川煙草,滿城風絮,梅子黃時雨。

淩波,即美女的腳步;芳塵,即美女的身影。這位美女是何許人也?不知。作者卻忍不住猜想:她那錦瑟般的青春年華,會和誰一起度過呢?但,反正是見不著了。隻留下癡情的詞人不但目送,而且心隨。他那無限的惆悵,就像滿地的青草,滿城的柳絮,滿天的黃梅雨,又多,又輕。

輕的感覺早就有了,比如:

花非花,霧非霧,夜半來,天明去。

來如春夢幾多時,去似朝雲無覓處。

白居易這首介於詩與詞之間的名作,是可以看作宋詞之鼻祖的。實際上從中唐開始,詩家和詞人的心中便有一種無可名狀的思緒。這種思緒屢屢成為他們的話題,欲訴還休欲罷不能。盡管誰都說不清楚,那似花非花,似霧非霧,似夢非夢,似雲非雲的東西,究竟是什麼。

大約,也隻能叫閑愁,或者閑情。

閑愁在北宋詞人張先的筆下如詩如畫。正如有“梅子黃時雨”名句的賀鑄被稱為“賀梅子”,善於寫“心中事,眼中淚,意中人”的張先也被叫作“張三中”。張先卻自命“張三影”,因為他自己最得意的詞句是:雲破月來花弄影;嬌柔懶起,簾壓卷花影;柳徑無人,墮風絮無影。

其實,張先更漂亮的句子是:

中庭月色正清明,無數楊花過無影。

這樣的意境,真是輕到了極致。

的確,蘇軾之前,甚至之後,宋詞不少是輕音樂,主題則不是閨情便是閑情。風花雪月、離愁別緒和豔遇雅集往往被視為當行本色,代表人物則是晏幾道的父親晏殊。

晏殊是無論寫閨情或閑情都極其到位的。比如:樓頭殘夢五更鍾,花底離愁三月雨。又如:窗間斜月兩眉愁,簾外落花雙淚墮。再如:一場愁夢酒醒時,斜陽卻照深深院。以及:昨夜西風凋碧樹。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

如此這般的花輕似夢,雨細如愁,顯然大不同於唐詩之包羅萬象,氣貫長虹。看來,至少在晏殊他們那裏,詞的追求已不在厚重,而在工巧;不在氣象,而在心境。

代表作,便是這首膾炙人口的《浣溪沙》:

異曲同工的還有另一首:四月十七,正是去年今日。別君時,忍淚佯低麵,含羞半斂眉。如同記錄曆史一樣以準確的日子開篇,之前雖然也有杜甫做過(皇帝二載秋,閏八月初吉),但《北征》原本就是反映社情民意的作品,當然鄭重其事。這首詞寫的又是什麼呢?男女之情而已。

這可真是:心之所係不在國情,而在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