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鋼垂下頭,從頭到腳地細細地打量著文清,長發柔順地散在枕上,睫毛在眼皮上投下暗影,一張臉清瞿消瘦,長長的脖子細細的,似乎一不小心就會折斷,可這樣一個看似柔弱的女人的堅韌是一般人想像不到的。他的文清度過了怎麼樣的一個月,他都知道,不管她怎樣在自己麵前努力粉飾太平。

他明明能將她護在自己的羽翼下,讓她不必辛苦、不必奮鬥,每天睡到自然醒,平時做美容、買衣服、隨意去旅遊還有各種休閑消遣。可那從不是文清的選擇,也就不是他的選擇。文清不是籠子裏的畫眉,她的高傲的海冬青,獨立自由堅強。他愛這個女人,就要為這個女人撐起一片更寬闊的天空,任她自由翱翔。

不知不覺中,謝鋼的眼淚落了下來,正掉在文清的臉上,幸好並沒有驚醒她,謝鋼伸出手抹了下去,他盯著文清看了許久,才輕手輕腳地站了起來,重新穿好衣服,走了出去。

第二天一大早,文清醒了過來,睡足覺後的她全身通泰,馥鬱的食物香氣陣陣襲來,謝鋼正向自己微笑,她不由自主地問:“我在哪?回家了嗎?”

“小傻瓜,這是在酒店。”

“可是什麼這麼香?好象家裏熬的湯。”

“來,起來刷牙洗臉,然後我們吃飯,我要了中餐,有一道排骨湯。”

“這時候就有中餐館開業了?”文清驚奇地問。她所在的城市不是華人聚集的地方,中餐館並不多,“而且這湯聞著好地道啊!”

“這是我讓中餐館特別給我們做的。”謝鋼很隨便地說,將擠好牙膏的牙刷遞給文清,又拿著毛巾等她洗臉,看樣子若是能替她將這些事做了,他一定會願意代勞的。

文清心裏卻清楚,謝鋼一定用了很多工夫費了很大力氣才弄來這樣地道的中餐,要知道他的英文很差,根本沒法直接與美國人交流,“你怎麼找到中餐館的?什麼時候去的?”

“因為倒時差也睡不著,我出去轉轉就找到了。” 謝鋼根本不提他昨晚怎麼找到的中餐館,怎麼求人作了家常飯菜,隻輕描淡寫地說:“趕緊吃吧,一會該涼了。”

這頓早餐,文清體會到飯來張口是什麼意思了,吃飽後她就坐在謝鋼的懷裏給他講這一個月的事情。

“州立醫院的骨科醫生裏,我年紀最小,東方人看起來更顯得年經,他們就都叫我小姑娘。最初的時候,很多人不讓我看病人,不讓我碰醫療器械,有一個叫勞爾的老醫生經常說,‘那不是你的玩具,小姑娘!’我想辦法請史密斯帶我做了手術給大家看,情況才慢慢變好。”

“直到我準確地診斷出一例很少見的骶管內囊腫,大家才真正認為我是一名骨科醫生,將我當成了他們的同道。”

“我最接受不了還不是這些,除了史密斯外,這些美國人都認為中國還是中世紀,好多人固執地相信中國的女孩都是不讀書不出家門的,他們還問了我很多奇怪地問題,什麼中國有沒有電視,中國人能不能吃飽飯,最可恨的是有一個人說他想看看我的腳是不是纏過的小腳!”

“最後我真把鞋脫下來給他看,因為不論我怎麼證明,他一直都堅持說他在書上看到中國女人不但纏小腳,而且她們的腳隻有丈夫能看到。”

文清說話的語速極快,說到這裏時把自己的腳抬起來指了一下,好像謝鋼就是那個固執的美國人一樣。謝鋼不由自主地笑了,文清能對自己說這些,是因為她已經把困難都解決了。

“我的文清真行!”謝鋼眼中是滿滿的讚歎。

就在這種讚歎中,文清又講了好多事情,“醫院餐廳的東西真是特別難吃,我看著抹了一層黃油的漢堡根本就沒有一點食欲,隻是吃中國帶來過的東西。後來發現有幾種罐頭食品還不錯,就買了很多放在屋子裏,然後又找到了中餐館的送餐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