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如血,漸入西閣。
一望無際的大海倒映著天空的顏色,宛如恐怖的血池。十幾艘大船排列著人字陣型遠去,身後的黑暗試圖將它們吞沒,卻始終無法跟上其行駛的速度。那位於正中央的大船甲板上,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朝後方遠眺,若有所思。
其身後是一片黑暗景象,而在那黑暗的盡頭卻有著點點光亮,那是小村裏燃起的燈炬,它們無法照亮這即將到來的全部黑暗,卻能讓那本就不大的小村獲得些許光明。
一陣風吹過,小村廣場火炬上的火焰劇烈地顫抖了幾下,而後又驚魂未定地挺直了腰杆。燈火下,一個拄拐老者的身影顯現出來,他佝僂的身子看上去並不健朗,手上拄著的拐杖可以看出他行動應該是不太方便,可是他那一雙眼睛卻在這燈火下散發出令人驚駭的淩厲光芒。
“老風,找到那混蛋小子沒有?”
一個粗狂的聲音傳來,從黑暗中走出一位老人,他身穿不知什麼皮毛做的背心,一身腱子肉,五大三粗,看上去比黑熊還要壯實,隻不過那在燈火下都掩蓋不住的白須出賣了他的年紀。
“找?村子就這麼點大,每個角落都翻遍了,都沒找到,鐵定是跟著那商船逃了!”老風氣得吹胡子瞪眼,聲音都不自覺地大了起來,最後麵那兩個字都破音了。
“混蛋!這混蛋小子,就這樣跑了?丟下我們幾個老家夥在這島上孤苦伶仃的,以後死了都沒有個小的送終,他忍心?真是白養他這麼多年了,早知道讓他在那裏麵自生自滅好了,何必冒著生命危險拚死把他帶出來!”
一個老嫗怒不可遏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還沒等下走到燈火下,就又聽到一個聲音。
“就是!混蛋小子!跟他說了外麵很危險,非不聽,天天想著出去出去,他出去了我們怎麼辦?我們練誰去?”
“哎哎哎,話不能這麼說,雛鷹總要有飛翔的那一天,小白他……咳咳,那混蛋小子雖然做法不地道,但好歹也是憑借自己的本事瞞過我們所有人逃出去了不是?就憑他這一手能夠把大黑都騙了的隱匿功夫,出去也能苟活著,你們就放心吧。”
“嘿,你個臭書生說的倒是輕巧,小混蛋可是老娘一把屎一把尿喂大的,你白撿一個村長爺爺的稱呼,倒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啊。”
“我……”村長被老嫗懟了一臉,無言以對,半天才想起什麼,挺直腰杆理直氣壯說道:“我教他讀書識字,啟蒙開竅,排兵布陣,堪輿八卦,怎麼就能說我站著說話呢?我明明是坐著教的!”
“有屁用?你不教他照樣能活著長大,沒我喂養試試?”老嫗又一句話懟了回去。
“我我我,我懶得跟你一介愚婦計較,簡直、簡直有辱斯文!”村長一甩袖子,將臉轉到一邊,不再理會那老嫗。
可是老嫗哪能罷休?竟敢罵她愚婦?老娘可是你能罵的?越想越氣之下就想動手,好在又一個人影疾馳而來,才暫時作罷。
來的這人更是奇怪,竟然穿著一身不知哪門哪派的……道袍。
“福德無量天尊……”
話未說完。
“無量你個頭!人找到沒有?”
“額,沒有。”
眾人便沒有再理會道士繼續討論的討論,互懟的互懟,自覺尷尬的道士隻好俯身摸了下什麼來緩解尷尬。順著他的手看去,這才隱約看到似乎是有一個什麼東西趴在地上,直到它翻了個身滾到火光的下麵,這才看清楚原來是一隻大黑狗,通體純黑如墨,這才能完美地隱入了黑暗之中。不過此時它情緒非常地低落,一雙黑金色的眼睛可憐巴巴的看著道士。
“竟然是惡靈草,好家夥!這哪是隱匿的功夫,分明是下毒的功夫!這混蛋小子真是下得了狠手啊!”道士仔細看了看大黑狗的鼻子,臉上有些怒氣,而後從袖子裏掏出一個瓷瓶,倒出一粒烏漆墨黑的藥丸,給大黑狗喂了下去。
“這是祛惡丸,吃下後等半個時辰你鼻子的嗅覺就轉好了,不過要完全恢複的話得靜養七八日,這幾日就不要用你鼻子的能力了。”
“嗚~~”大黑狗應了一句,而後又一個翻身滾進了黑暗裏。
“所以,這混蛋小子真就跑了?”老嫗還是不願接受這個事實,那可是自己含辛茹苦帶大的孩子啊。不由得歎了口氣:“哎,畢竟不是親生的,沒有血緣羈絆就是靠不住啊。要是以後找到他,非得打斷他兩條腿不可。”
村長一聽這話,眼睛一亮,一改方才的態度,調戲道:“唐妹妹,以我們的身體素質,生一個有血緣關係的也不難呀,我很樂意的。”
老嫗麵色變得極為陰沉,其他幾人也是露出極為驚恐的神色,正欲借口離開時,卻聽到遠方傳來一個激動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