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遭受極大的苦楚,那幾乎撕裂神魂的痛楚,便是雲蔚,也忍不住雙眼泛紅,差點壓抑不住內心的暴虐之氣。
何必盤腿而坐,膝上枕著雲蔚。對方緊捂著臉,下唇咬得死緊。何必眸色一沉,隻伸手輕撫在對方額頭,靈氣緩緩滲入。
須臾之間,兩人從天到地,下墜之時,何必隱約窺見緊抱著自己的雲蔚臉頰處冒出細小的鱗片,雙眼鮮紅似血。
兩人原地休整了片刻,雲蔚抬起手腕,雙眼一如往日一般溫柔。
“讓你擔心了,我沒事。”
雲蔚輕呼一聲,翻身單手撐地而起,何必木著臉不吭聲,隻將雙手放在自己膝上。
“你去,洗漱下吧。”
何必輕聲道,雲蔚原地撣撣袖子,不吭聲,陡然間福如心至明了所有,他轉身彎腰,伸手扶著何必將人扶了起來,攬在懷中。
在對方氣急開口之前,雲蔚低頭靠在何必肩上,一側頭,用牙輕咬著對方,輕柔而旖旎。
“對不起。”
雲蔚輕聲道:“忘記我獲得能力越多,身量也越重了,方才好一會,你腳怕是麻了吧。”
何必支吾了一聲,除卻耳朵滾燙發熱,倒是沒有其他說法,好一會,他在有些擔憂的開口。
“方才你突然墜地,到底……”
“阿必。”雲蔚開口,隻將何必抱得更緊。
“我好想再強大一點,速度更快一些,然後帶著你,從此間離去,再不受束縛……”
雲蔚聲音越來越低,縱是近在耳邊,何必仍隻聽了個模糊。膝上酥麻已去,但何必覺得心中很是不安。
前世,再前一世,他也有過不安的感覺。失去一切之時,一切驟變之時。此生驟然心悸,他卻不知如何開口,要如何表述。
似是感受到何必的不安,雲蔚更將下頜在何必肩頭一蹭:“莫慌,有我。”
“我昨日,傳信於師兄。”何必思來想去,終是忍不住開口,“往日裏,師兄若得了信息,應會盡快回複於我。南蠻之地,於師門雖有千裏,但你我合力,最多月餘便可回去,可我這心裏,總覺得不安。”
何必低頭沉吟,雲蔚靠在他肩頭,右眼瞳孔陡然變色,濃烈的金色閃耀奪目,眼眸之中,卻有血色風暴生成。
雲蔚微微闔眼,再睜開,金色眼中是滿滿地戰意。
繼卓遠之後,溧陽城守童俊那兒,終是傳來雲蔚想要的部分真相。
秘境脫軌失去控製,東洲大陸的尊者們幾乎都知道了此事。關於修行大事,各方都關注了起來。當日從秘籍爆炸中逃生的各派弟子,無一不被好生照拂,亦或說,是仔細詢問起來。
譬如,半死不活的童俊,還有容貌已毀的衣蓉。
半張臉上滿是瘢痕,半頭黑發仍舊油亮的衣蓉坐在桌邊,大口吃肉大口喝酒,除卻姣好的身形,與半月前那風姿綽約的女修,幾乎是兩個人。
“喂,活死人,今天還活著嗎?”
衣蓉懶道,抬手將手中靈禽骨頭扔在桌上。
躺在寒玉床上的童俊動了動眼珠,見狀,衣蓉起身,端起床邊的碧玉碗,用布片沾染了碗中液體,輕輕擦在童俊唇上,滋潤著對方唇舌。
衣蓉輕車熟路做著這些與她身份不符的事情,一邊低頭看著半死不活的童俊。
“哎,你說,我們現在這樣,是幸還是不幸?”
衣蓉雙目一眨不眨盯著童俊,目光在對方身上打量。
溧陽城守童俊是個奇妙的城主。他是老城主獨子,也是修為較低,甚至傳聞中容貌被毀的怪物。
他出行必然遮頭披麵,傳聞容貌醜陋得曾嚇死過平民。
按理來說,他這樣的存在,是無論如何都成為不了一城之主,但他偏生從一處小秘境中得了認主的異寶。那寶珠既不能提升異能,也做不了其他輔助的藥材。卻能隨著宿主童俊的心思,生出以假亂真難以捉摸的幻境,更能隱匿掉童俊想要隱匿之人的氣息。
這樣的好東西,也不是沒有人打過主意,但便是大能出手,也難以捉到童俊,更遑論他那鋪天蓋地,足以籠住溧陽城方圓百裏的幻境。
“你可別死啊,你死了,我肯定也活不了了。”
衣蓉小心將手中的千年玉髓液放下,坐在床邊,繼續打量著氣息奄奄的童俊。
一個全身骨肉幾乎透爛的活死人,偏偏有一雙盛滿火焰的眼睛。
“不死……好好活著……”
童俊喉中嗬嗬兩聲,咳了一下,猙獰的臉上麵前露出可算是笑容的表情來,看得衣蓉眼皮一跳。
“你別笑,好容易長出來的肉,小心別笑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