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西夏的鐵鷂子 (1)(2 / 2)

瞧呀,媽媽。

死神的黑烏鴉夜一樣飛來,

血雨攪天啦!

別怕,千年了,都這樣,

人生來,雖不是給人殺的,

可人家要殺呀。

你的乳房雖大,

卻咋也擋不住箭雨呀。

城上的人栽了下去,像一個個被挑下麥垛的麥捆子,沉悶的響聲驚天動地,血水紛飛,宛如後來涼州廣場的噴泉。女人們美麗的臉憔悴成一張黃紙,身子樹葉般哆嗦。那飛濺的淚,化作傾盆大雨,衝刷著城頭的血汙。

衝呀,殺呀,男人們都這樣叫。

從有人類的時候起,這叫聲就沒息過。這是人類永恒的咒子。不是嗎?

少玩兒深沉,後來呢?

後來,城破了。李家軍搜尋殺祖父的仇人家族。“鐵鷂子”鼻子很尖,總能嗅出阿甲的足跡。

3.西夏的神樹

你不是要尋根嗎?那麼,先從那三次曆險開始吧。阿甲鬼鬼地笑著。

我懷疑他在騙我。阿甲的話虛虛實實,但我還是說:說吧!我信啦!

記得那棵大樹嗎?那樹,被涼州人視為神樹呢。有一年,修公路,那樹擋道,市裏要伐,幾百個百姓跪求,有十一個還要尋死覓活,就沒伐。對了,就那棵,記得不?閑時,你去瞧,至今,那樹還安然地坐在公路上,每日裏,樹下有數以百計的磕頭的。聽說,樹上掉個樹枝兒,村裏就要死一個人,忘了?對,就是那樹的爺爺。

西夏的樹爺爺比他孫子還大,還老,老到啥程度?沒牙了,不但沒牙,還沒心肺了。那以前放心肺的地方,就放著我、哥哥、弟弟、媽媽,好像還有幾人,記不得數目了。樹上,有個千裏眼,也就是一個朽成的窟窿。從那裏,能瞧見千裏外的肅州、河州。那裏也有狂歡的鐵鷂子們,他們騎著祼露的女人,矛上挑著慘叫的嬰兒。我知道,元昊那廝,已占領了整個河西。我在涼州頭見過那廝,方麵大耳,走路像頭母豬,人說那是龍行虎步,就算是吧。還有狼目,鷹鼻,一看那形貌,我就知道會有千萬條人命毀在他手裏。我還知道,有一天,他也會叫另一把更快的刀子削去鼻子。別問我為啥?因那鼻子大貴,帝王之相全在鼻頭上,鼻子一死元昊就該死了。我還聽到了他的叫,聲音我學不來,誰也學不來他的聲音。千年了,我還沒聽到過他那號聲音呢,但意思我明白,就是“複仇”。

我還看到了,複仇的鐵鷂子向我們追了來。媽媽雖看不到“鐵鷂子”,但感覺得到。媽媽那碩大的乳房緊張地起伏,那裏曾奶水豐盈,也曾被好幾個男人揉捏。先是太爺,媽媽是太爺的妾。太爺一死,爺爺就繼承了他的財產。後來,元昊殺死爺爺,二爺爺又繼承財產。再後來,二爺爺死了,我爹又繼承了財產。媽按時算出,我是爹下得種。誰知道呢?我真的不知道,我承認我是雜種。雜種就雜種,不像你的那些夥伴,忽而是“貧下中農”,忽而說自己有“貴族”血統。他媽的,自己操自己的嘴。

文明些。

好的。瞧呀,“鐵鷂子”飛來了,涼州的天空腥雲密布,血日當空。那蹄叩大地密雨似的叫。我相信,涼州的土地就是那時變硬的。都說涼州地皮兒硬,好人都待不住。對了,那地皮,就是那時叫鐵蹄叩硬的。元昊的鐵蹄,成吉思汗的鐵蹄,千叩萬叩,土地就硬似鐵了。

仍說“鐵鷂子”吧。那鐵甲嘩啦嘩啦,抖出攪天的鐵器聲,這聲音大極了。不久之後,大宋那個皇帝老兒就睡不著覺了。媽也睡不著,媽問:“阿甲,你睡呀!”我說:“鐵鷂子來了。”“哪兒?”“十裏外呢。”媽歎口氣,說:“叫嚇傻了,別怕。阿甲,他們料不到,我們會藏在樹中的。”

不對,媽媽。我說,他們會射箭的,血咕咚咕咚地冒。

又胡說了。媽歎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