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 年齡最大的旅行者(1 / 2)

我環顧機艙,突然發現自己是這一趟航班上年齡最大的人。真說不上是得意還是悲涼了。

除開十來個俄羅斯人,就是三四十個中國“倒爺”--於今他們的層次提高了,該改稱他們為企業家了。那些俄羅斯人多半還是提著大大小小的蛇皮編織袋上的飛機,反正是他們新西伯利亞航空公司的班機,機上又空著一多半座位。俄羅斯航空服務員對這些同胞老乘客是不太在意的。

而從我身後傳來的口音,幾乎都是南方的,江浙一帶的尤其多。10年前的第一代倒爺大都是東北人,江浙人是第二代了。他們談話的內容,也都與生意有關。江浙這一帶人機敏的商業頭腦,開闊的視野和闖蕩天下的勇氣,如今已不亞於廣東福建。他們在歐洲的餐飲、零售業早已占領了大半江山,於今又向俄羅斯這片廣袤的、未開墾的處女地進軍了。

我多少有點自慚形穢。盡管我是他們的同鄉,可隻有我,是這趟航班上唯一的、也是孤獨的旅行者。

說孤獨也不全對。我有個伴:吳軍。他是西北一家農業高科技公司的副總經理,去西伯利亞考察投資市場,特別是建立水果批發市場的可行性。而我在西北時以作家身份去過他們公司,與小吳有一麵之交。更有趣的是此次我去俄羅斯的身份正是借他們的光,也算是他們公司的“副經理”。邀請信上寫著我的“目的”是“考察林業及耐寒作物,參加相關學術會議,以便製定投資和引進技術的方案”--我的作家同行要知道了,一定笑掉大牙。我不知我的邀請人馬福林--新西伯利亞源源國際貿易公司的老馬,寫過不少小說的老馬,太極拳打得出神入化的老馬--是怎麼擬的邀請信,他讓俄羅斯朋友翻譯這封邀請信時心裏打過鼓嗎?

反正我在俄羅斯駐華大使館辦簽證時心裏是打鼓的。因為我明明在《中國作家》工作,明明是去旅遊,去體驗生活。我哪是什麼“副經理”,連小秘都不是。

36歲那一個本命年裏,我參加中國-伊朗聯合登山隊去了喜馬拉雅;如今60了,又一個本命年,我選擇了西伯利亞。我原本希望中間能去一趟南極,可早早地就膽怯了。好不容易去年認識了一個老馬,去西伯利亞的機會再不能錯過了。

正好老馬同小吳的公司有約,我就鼓動小吳與我同行。盡管小吳是第一次出國,盡管他隻能在西伯利亞呆四天。但他會幾句英語,我還記得幾句俄語,他又比我年青得多,相互有個關照。我想,這是最佳的旅行組合了。

T-154準點滑向跑道。這是2002年10月7日,中國國慶長假的最後一天。從北京飛西伯利亞的航班一周隻有兩次--周一和周五。

晚秋的一場寒風剛剛吹過,陽光很好。比起當年第一次乘飛機進西藏,我倒是很平靜。

“空姐”出現了,端著糖果盤子,讓乘客自取。這是俄羅斯航班的規矩了。我之所以給空姐加上引號,因為那兩位十分富態的航空服務員隻能稱她們為大嬸了。據老馬介紹,俄羅斯因為長期的計劃經濟,職業也常常是終身製,別說是“空大嬸”,連“空奶奶”都有。這不免讓我吃驚,以致懷疑老馬的話是否有小說之嫌。20多天後我乘坐了莫斯科--新西伯利亞航班,說那位空姐貌若天仙也不為過。可見我的懷疑對了,也可見俄羅斯航空還是區分熱線和一般航線來安排乘務服務的,像北京--西伯利亞這條線,一周僅兩班,乘客也總是稀稀拉拉,安排“空大媽”足可以了。

不過,“空嬸”也罷,“空奶奶”也罷,她們送來的奶汁魚、豌豆胡蘿卜燴米飯和水果,還是被第一次出國的陝西老弟小吳接受了,這讓我感到幾分寬慰。

飛機正在飛越蒙古高原,翼下白茫茫一片。也就是說,從蒙古高原到西伯利亞,已經下過雪了。這雪意味著深秋的來臨還是初冬的開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