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人類有別於其他生命的地方，在於將感情演繹得更為複雜且細膩。
綾瀨將胳膊肘擱在車窗上,歪著腦袋以冷漠的眼神打量正與尾崎倫子相擁的水島慎也,唇邊不覺勾起冷笑。
為了心愛的女孩跑了一晚上。
從小到大都疼寵著最心愛的她。
——是青梅竹馬的完美體現。
那麼,在得知青梅竹馬的女孩成為嗜血猛獸之後呢？屬於人類的愛情又能留下幾分？
即使留下，又能殘存多久？
“綾瀨……”
聽到泉新一的聲音，綾瀨收回視線，看向他，“什麼？”
“……”泉新一轉過來的臉上露出遲疑的神色，然後移開視線，聲音有些幹，“好久不見……你變了。”
“！？”綾瀨因他的話不由一驚。
……變了？
視線掃過後視鏡的鏡麵,隻見鏡中的眼睛眼神冰冷凶戾。
後視鏡中駕車的伊藤加奈神色亦是緊張之極。
——已經與寄生獸一樣了嗎？
“那一起吃飯吧。”回到住所，島田秀雄聽綾瀨所說後，便對她如此答複。
一起吃飯自然不是指二人平日食用壽司或生魚片之類。
是寄生獸的主食。
即島田秀雄邀請綾瀨一同獵食人類。
綾瀨一時間怔住了。
——吃人？開什麼玩笑。
不，等一下。
首先做一個比較。
人類與寄生獸之間的共同點與不同點。
兩者之間相同點在於比其他已知生物都要高的智慧——或者說就表麵而言，兩者都是高智慧生物。
不同點之一，寄生於人類大腦的寄生獸食人為生，盡管可以接受其他食物，但基本上不願改變食譜——因為這對他們而言是並非必要的事情——但是人類隻要願意，除非瞬間致死否則什麼都能吃；不同點之二，寄生獸思維基本上以理性的角度出發，人類則以感性影響理性思維，更多時候出於感情處理問題；不同點之三，寄生獸是以寄生方式生存，無法與寄生宿主脫離，人類則是獨立生存；不同點之四，寄生獸由於思維方式，在表麵通常呈現麵無表情的樣子，眼神與人類相比則相當凶戾，人類卻是多元化表現方式……
那麼，問題就在這裏。
綾瀨真的已經不是人類了嗎？僅僅因為眼神冰冷無情，或者因為形態變化，就已經與人類沒有共同之處了嗎？
“嗬嗬……”答案自然呼之欲出。
綾瀨笑了，心中沉鬱之氣一輕。
……怎麼會與寄生獸一樣呢？
綾瀨不吃人，綾瀨的感情總在影響她的思維——就如此刻，若非與寄生獸不同，她怎麼會因為“認為與寄生獸一樣”而失去分寸？
至少，寄生獸是不會有這樣的煩惱。
寄生獸比之人類坦率得不可思議，能夠接受變化與新事物。
“謝謝你啊，秀雄。”
想清楚的綾瀨呼出一口氣，便笑著向正在一旁對著牆壁打球的島田秀雄道謝。
自然是要道謝的，若不是他提到人類與寄生獸最明顯的區別，綾瀨不知何時才會從思維的死胡同鑽出來。
但是島田秀雄顯然不是寄生在她身上的寄生獸，無法理解這種突如其來的道謝。
“為什麼道謝？”他接住球，再轉身看向輕鬆躺在沙發上的綾瀨。
綾瀨沒有立刻回答，突然興致勃勃的望著他，“你過來。”
“什麼事情？”島田秀雄反手將球甩到球袋裏，並不遲疑就走向綾瀨。
因綾瀨幾乎占了整個沙發，島田秀雄也沒坐下的意思，便在她身前站著，垂下的眼十分平靜。
綾瀨微仰著頭看他，伸出手勾住他的手，隻覺得心裏舒坦了，才笑道：“我告訴你為什麼要跟你說謝謝……之前一直想不通，為自己究竟是不是人類而糾結不清。如果不是你點出‘吃人’這件事，我一時也難以想清楚。”
“哦。”
綾瀨心想他果真學不會人類的情趣，唇角的笑更溫柔了。
真可愛。
無論怎樣都覺得他很可愛。
似乎這是十分不正常的觀點——對食人為生的生物產生這種反應，於人類而言是非常荒謬才對。
但是，是事實。
綾瀨認為島田秀雄是可愛的男人——不，並非錯誤的字眼，隻是沒有合適的名稱才用“男人”代替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