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進七月,天就暴熱起來。九點一過,氣溫就直奔三十度去了。
林思濤帶著安全頭盔,隻穿了工作服,裏麵汗衫都沒穿,還是熱得一身汗。他在工地上幹了十幾天了,已經習慣這裏的節奏了。
他正專心盯著混凝土,沒注意有兩輛切諾基停在了工地邊,十幾個人陸續從車上下來。
“哎!上麵來人了。”老陳大聲嚷嚷,他是工地上的老工人了,林思濤到這裏來打工,就是跟著他來的。
“師傅,”林思濤叫他,“該加水了吧?”
老陳“嗯”了一聲,仍盯著走近的人群。他突然推了一把林思濤:“好像在叫你!快過去!”
林思濤茫然地抬起頭,就看到不遠處他們的工頭吳江海正在拚命向他招手,機器轟鳴聲中隱約能聽到他張大了嘴正在大喊:“林!濤!林思濤!過來!”
他遲疑了一下,小跑到了那群人麵前。
那群人都穿著質地優良的襯衫,帶著手表,大約是因為剛從車上下來一會兒,沒有誰滿頭大汗。
被人眾星拱月一般圍在中間的那個人最為誇張——林思濤也說不上來誇張在哪裏,他隻瞥了一眼,就慌忙挪過了目光——那個人比林思濤高了有十多公分,像電視劇裏專門演帝王將相的那種演員。
“林思濤,你抬起頭,告訴我,你今年多少歲了?”那個人開了口。
林思濤沒回過神,已經照著他說的話做了,他抬起頭,看著那個人的眼睛,喃喃說:“我十七歲。”
賀顯狐疑地打量著麵前的小孩。
真的隻是一個小孩!
他還沒下車的時候就看到了一個瘦小的背影,1米7不到,寬大的工作服掛在身上空空蕩蕩的,正揮汗如雨地忙著攪拌混凝土,衣服後麵濕了一大片。等車轉過去,他瞧見那個人的正臉,不由吃了一驚——那是個看上去頂多十四歲左右的孩子。一張臉稚氣極了,膚色烤得紅裏發黑。
一下車,他就叫過丁晟光。
“工地上你們怎麼敢用童工?”
丁晟光劈頭就問吳江海:“工地有童工是怎麼回事?”
吳江海嚇了一跳,指天發誓:“丁總你知道我的,一向照規矩辦事。工地上我們最怕的就是出安全問題,用童工我是不要命了。”
賀顯手一指:“那是什麼?”
吳江海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恍然大悟,說:“那個!他就是臉長得小,娃娃臉,真不是童工!”
賀顯不信他。他見的男人多了,分得清娃娃臉和真孩子。
這會兒林思濤站在賀顯麵前,回答:“我十七歲。”
聲音很細很輕,嗓子略沙啞。
頭發像是有段時間沒理過了,從頭盔下麵伸出一些,搭在額頭上,被汗水打濕了。更顯得他一張臉隻有巴掌大小。一雙眼睛不算小,隻是像是因為欠覺而泛紅。鼻尖像小女孩一樣小而尖,連鼻翼的翕動都顯得小心翼翼起來,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條線。
給人的感覺就一個字:小。
年紀小,小得可憐,初中一二年級,這種年紀的孩子應該正在暑假裏瘋玩。
賀顯又看了眼他的手。手上指甲圓圓的,手指細長,關節不粗。顯然還沒經過長期的苦力勞作而變形。
“你不用怕,這事情你沒有錯,不會追究到你身上,對你本人沒有任何影響。請告訴我實話,你有沒有滿十六周歲?”
賀顯清晰而溫和地說。
“賀總監……”吳海洋插話,丁晟光喝止了他:“你別說話。”
林思濤看看這幾個大人,這才反應過來。他跟著老陳出來打工的時候還被開過玩笑——“長得這樣小,會不會被人當童工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