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1 / 3)

西都物語(淇奧)

楔子

“挑明了說,你根本就是個財迷。”古怪的研究室內,亂七八糟的儀器堆裏,一個清麗秀妍的女子對某人嗤之以鼻。

“那又有什麼關係,我可沒說我不是錢迷。”接話的是一個明麗動人的長發美女,此刻她正悠閑地躺在一把奇怪的軟榻狀的椅子上,灑脫地以手支頤,似笑非笑地看著其他幾個人。

“那你還費盡心思躲在研究室裏幹什麼?直接出去撈錢不就好了?”又一個斯文溫雅的女人冷哼著開了口。

她掩唇而笑,明眸流轉,一一掃過眾人,“也不是不好,不過我暫時還是比較欣賞別人找****來喊我大師,求我幫他鑒寶或者是提供投資方法。”

“是哦,衣大師,這樣可以滿足你變態的操控欲是吧。”說話的再次換人,短發中性美人也頗不認同地開口。

身著繁複華麗長裙的黑發美女微微伸出修長美麗的腿,她的腳上沒有穿鞋,上麵戴了串瓔珞,不經意間與身下的軟榻相撞,隨即丁當脆響,她淺淺一笑,“操控欲就操控欲,幹嗎還加上變態兩個字?何況我是偏愛操控別人,起碼這樣比別人操控我來得好。”

“事實上,你也是常常扮豬吃老虎。”眾人忍不住一起唾棄她,“我們真想看到某天你吃癟的樣子。”

“即便我吃癟,也不會讓你們看到。”她勾唇一笑,襥得不得了,“而且不用我提醒各位吧,今天咱們難道不是來看看千代的研究進展得如何嗎?怎麼現在變成我的聲討大會了呢?”

眾人瞪她一眼,這才把目光收了回去,交給那個清麗秀妍的女子。

清麗秀妍的女子微微一笑,神情很正常,但是語氣裏卻似乎帶了一絲捉弄人的感覺:“你們是不是真想看看我的成果?”

“當然。”眾人頻頻一致點頭。

“OK,看好了!”背對著眾人的女子利落地在麵前的儀器上某個地方伸指一按,隨即雙手抵在桌子前一推,高腳椅便借助那一推之力轉了過去重新麵對著眾人,她伸手對那剛才還笑得很襥的衣姓美女揮了揮手,“BYEBYE。”

就在眾人驚異的目光中,衣姓女子的身影倏然消失在眾人眼前。

“你、你……”備受驚嚇的另外兩個人指著那個笑得一臉無辜的女人,手指開始抖了起來。

“你怎麼也不說一聲!”斯文溫雅的女子最先反應過來。

“沒必要。”她笑笑地聳了下肩。

“你把她丟哪兒去了?”短發中性美人饒有興趣地追問。

“不就是唐……”她回身掃了一下桌上儀器的按鈕,臉上的神色突然大變,“糟糕!”

“怎麼了?”其他兩個人頓時吃驚地衝了過來。

“我好像不小心按錯鍵了。”她很心虛地開口。

糟糕,一得意就容易犯錯的毛病到現在還沒改掉。

“那你把她丟到哪裏去了?”那兩個性急的人連忙開口。

“戰國。”她喃喃開口。

“那還好。”短發中性美人鬆了口氣,“她中國曆史還蠻順溜的。”

叫做千代的女子再次心虛地開口:“可是、可是……我說的是日本的戰國時期……”

“啊?”完美的女聲二重奏。

雖然是驚訝的語氣,但是為什麼總讓人覺得帶著一絲幸災樂禍的味道呢?

第一章 酣眠花底

悲劇往往會叫人意外深刻。

例如,對於一個平常熱鬧無比的旅館來說,最大的悲劇莫過於它突然之間沒有了客人。

比如此家旅館,從正門看過去,可以清晰地看到店門上方黑底金字的匾額上寫了三個大字——六本木。

高簷拱角下吊著的銅鈴此刻隨風而動丁當有聲,倚靠在店門口的是一個清秀少年,並沒有把頭發剃成月代的樣式,額發都還保留著,隻用黑色絲帶在後麵把上層的頭發束了一綹以免擋在眼前礙事,穿了件淺色和服,樣式很簡單,年齡大概在十二三歲的樣子,此刻正閑閑無聊地數著手指頭,和門邊的太平水桶對峙。

“三四郎,店裏的客人為什麼這麼少?”一個女人的聲音懶懶地飄了過來,極軟、極糯,仿佛帶著濃濃的睡意一般,但是卻該死的好聽,仿佛糖被熬到了極點,可以抽出絲來的那種味道。

“不知道。”他連頭都沒抬就開始回答問題,然後繼續數手指頭。

“難道這種時候不應該是我們招待客人賺錢的時候嗎?還是我們有了新的對手,客人都被招攬走了?”那個聲音依舊慢悠悠意倦倦地響起,卻明顯地帶著突然興起的興奮。

“老板娘,即便有對手,也不是突然之間就會冒出來的。”叫做三四郎的少年停下了數手指頭的動作,無奈地歎口氣。

真不知道老板娘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要不然她怎麼總是在想著是不是有對手送****來挑戰六本木?

先不說他們六本木到底如何了,起碼有平戶城的鬆浦隆信大人罩著,一時半會兒應該是不會有人妄想找****來踢館子吧?

沒錯,踢館子。

六本木是家集酒肆、茶樓、客棧、飯館等等於一身的……那個,呃,旅館,雖然老板娘曾經一度心血來潮想把它更名為銀座,但是後來招牌都做好了,她叫了兩天後卻又嫌難聽,隻好把原來的招牌拿出來繼續用。

“所以我就說,日本這塊地方好沒趣,人少得可憐,能出來一個了不起的對手我就該喊阿彌陀佛了,現在局勢又這麼亂,男人總想著爭霸天下——”不知道從哪裏飄來的女人聲音再次響起,並且拖了一個長長的尾音,無聊地輕歎一聲,“好沒趣,還爭霸天下呢,這天下也不過是個彈丸之地而已,可笑。”

三四郎像往常一樣,他的臉又綠了,頗有些憤憤然地開口:“老板娘,我怎麼覺得你總在諷刺我們?”

“咦?我有嗎?”那個女聲好驚訝地開口。

“難道沒有?”三四郎直起身子叉腰反問。

“唉!”一聲輕歎,女人的聲音慢悠悠地響起,“我還以為我很會掩飾呢。”

三四郎幾乎想扯著頭發跳起來,跟這位老板娘講話,他起碼偷偷白上數十根頭發,“老板娘!”

什麼時候女人居然不知道什麼叫適可而止溫柔賢惠體貼溫順……了?

“三四郎,你又在心裏偷偷念我對不對?”女人笑得很是溫柔,仿佛有無數水珠濺在玉盤上的感覺,聲音清晰無比,清脆清靈。

“我哪有?”少年不甘不願地停了片刻才開口,心裏卻在暗想,怪不得老板娘都二十多歲了還沒嫁人,說不定就是因為她太多話的原因。

“不過你在心裏念我我也聽不到,”女人慢悠悠地開口,“算了,記得吩咐下去,今天要是有客人來的話,酒錢菜錢全部加倍。”

三四郎跳了起來,“那樣的話還會有客人****嗎?”

“誰讓他們現在不來?六本木今天的營業額明顯會減少嘛,身為大老板的人難道不該想辦法保證它的正常營業額嗎?”女人理所當然地開口。

三四郎滿頭黑線,正常營業額?有嗎?他怎麼不知道六本木什麼時候有正常營業額這麼一說?

“還有,”女人又開口了,“你出去看一看,為什麼今天會沒有客人來。”

“我知道了。”被女皇奴役慣了的少年低頭嗨依了一聲,然後便穿上一旁被他甩掉的木屐離開了六本木的店門。

一陣風吹過,店門口招牌上方的上方,一條類似披肩狀的彩色輕紗隨風拂起,然後又垂了下去,剛剛好擋住了招牌上的落款。

透過薄薄的彩色輕紗,朦朧地可以看到上麵寫了四個小字——

衣秀峰題。

日本肥前國,鬆浦津港口。

一艘中等大小的船漸漸靠近,最終停了下來。

船上的人也跟著跳了下來,岸邊久候的人群立即迎了上去。

“汪船主,終於等到你了。”領頭那個來迎接的男人約莫二十歲,瘦長臉,皮膚白皙,單眼皮,唇上留著短短的一字胡,頂前剪發,椎髻向後,是典型的月代發型,中等個子,穿了身黑色細條紋和服,一臉難以錯認的熱情,他便是九州肥前的藩主鬆浦隆信。

“鬆浦君,好久不見了。”雖然經過長途跋涉,但是從大船上最先跳下來的那個男人卻並不見倦色,臉上也沒有任何鬆浦隆信想看到的疑似遭受過打擊的挫敗感。

“路上安全嗎?”鬆浦隆信含笑開口問他。

“還好,總算是到地方了。”男人點了點頭,臉上依舊沒有什麼表情,他大概三十歲上下,穿了身粗布衣裳,但是眉目俊朗,身材更是修長挺拔,往那兒一站,便給人一種極赳昂的感覺。

鬆浦隆信倒沒怎麼在意他的冷淡,隻是他身後跟著的武士們卻小小地鼓噪了起來,不服氣的目光更是掃向從船上跳下來的這一行數人。

藩主如此客氣地對待麵前這個男人,這男人居然如此不識好歹?!

被鬆浦隆信稱呼為汪船主的男人掃了一眼那些武士,無謂地揚了下唇角。

“汪船主一路辛苦,就容在下做東,給汪船主接風洗塵吧。”鬆浦隆信哈哈一笑,伸手向他示意,“請汪船主先行。”

男人也不推辭,舉步便走在了鬆浦隆信的前頭。

鬆浦隆信身後跟著的武士們終於不幹了,一把武士刀“刷”的一下子攔在了他的身前,隨即持刀的那個身材瘦高的武士站了出來,一副麵色不善的樣子。

男人停下了腳步,伸指在那把武士刀上彈了一下,轉頭看向鬆浦隆信,“鬆浦君,這是什麼意思?”

“和泉,放肆!不可對汪船主無禮!”鬆浦隆信連忙開口。

那叫和泉的武士手中的刀依舊攔在汪直身前,冷冷開口:“我聽說汪船主身手不錯,所以想討教一二。”

“船主……”男人身後的那些人叫了起來。

那個男人卻揮揮手示意他們閉嘴,隨即似笑非笑地看著和泉,“你是要和我比試嗎?”

“難道汪船主不敢?”和泉囂張地看了他一眼,根本不把他放在眼中。

他低頭一笑,“我隻是怕傷了你,鬆浦君麵子上不好看而已。”

“能不能傷到我,等比試過了再說吧!”和泉“刷”的一下子揚起了刀,挾帶著虎虎風聲,直直朝他逼了過來。

“砰”的一聲響,眾人隻覺得眼前一花,仿佛突然劃過了一個小小的閃電,帶著聲響,嚇得眾人一瞬間莫名地掩耳,驚駭萬分,接著就看到和泉已經丟開刀痛苦地捂著腿倒在了地上。

“這是……”鬆浦隆信吃驚地看著那男人手裏形狀細長中空的東西。

對麵的男人拿著那東西對他點頭一笑,“火繩槍,葡萄牙人叫它為鐵炮,難道鬆浦君沒見過?”

有人將倒在地上的和泉抬了起來,鬆浦隆信看到他腿上的傷口正朝外不停地流著血,轉臉羨慕地看著對麵汪船主手裏的火繩槍,但是他隨即發現他的視線正放在自己身上,於是連忙微笑著移開了視線,“讓和泉掃了汪船主的興,真是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