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哲還沒回到宮中,李罡就已經得到了皇帝去玄武湖軍營的消息了,他這幾天也沒大去尚書省,淨在家琢磨標點符號去了。表麵上看,他是在家悠悠度日,其實,皇上的一舉一動都還在他的監控之中,滿大內到處都有他的耳報神。
吃午飯的時候,李罡還在思索著江哲去軍營對自己意味著什麼,以至於精神恍惚地什麼都沒夾著就把筷子放到嘴裏嚼了起來。他不得不慎重,現在龍椅上坐著的那位主兒一會子表現的極具帝王心機,一會子又表現的像個無知小兒,但不管怎麼著,隻要皇帝手裏沒有兵權,自己就不用害怕,現在皇帝突然去了軍營,這可不是一個好兆頭,得趕緊叫人來商議一下對策。
他隻顧著算計別人,全沒想到如果他沒有叛逆之心,又何必在意皇帝的所作所為呢?
晚間戌牌時分,有一乘兩人抬的便轎忽忽悠悠抬到了李罡位於雞鳴寺附近的府邸門前,從轎上下來一位學究模樣的中年人,早有一個管家模樣的人上來對那位先生說:“王大人,怎麼這麼晚才到,都等著你呢。這邊請。”
這位打扮成學究先生的不是別人,正是吏部左侍郎王眉山,是李罡這個利益團體的軍師級人物。
李府的密室裏,李罡衝著正要行禮的王眉山連連擺手說道:“不要行禮了,都正等著你呢。”
王眉山這才發現屋子裏已是坐的滿滿登登的,有中書舍**判中書省事姚弼光、兵部侍郎李時飛、羽林衛大將軍熊驥才、禮部侍郎何太濤、太常寺卿楊景隆、應天府尹趙詠、禦前侍衛首領趙輔國,感情李罡的親信們是全部都來了。
王眉山是多麼聰明的主兒啊,立刻就知道發生了大事,平時就是上朝也沒聚的這麼齊過啊。但是他並不著急問,因為他知道會有人主動跟他說的。
果然,王眉山剛剛坐下,李時飛便急急地說道:“宮裏的那位今兒去玄武湖驍騎衛了,老王你怎麼看這事?”
王眉山捧著茶杯,慢慢地呷了一口說道:“宮裏的那位又是哪位啊?”
“你明明知道,幹嗎還偏要這麼問?”李時飛一甩袖子說道。
“下官委實是不知道啊。”王眉山一臉的無辜表情。
趙輔國見王眉山還在那兒裝傻,也有點兒惱他故作深沉,便沒好氣地說:“公子說的是皇帝。”
“皇帝?”王眉山眉毛一挑,說道,“這稱呼怕不是人人能用的?”
李罡明白王眉山是在等自己的表態,在不清楚自己想法的前提下,這隻狐狸是不會說出一句有營養的話的,便故意咳嗽兩聲說道:“今天下了一天雨,天氣是比較涼了。就那麼冒著雨跑了半個南京城,萬一淋病了怎麼是好啊。哎,想想還是老夫一手把那娃兒扶上龍椅的,真不叫人省心啊。”
一句“娃兒”叫出了口,在座的眾人無不變了臉色,連王眉山都是眉毛連連抽動。李時飛倒是長舒了一口氣,他一直是主張廢了江哲的,但苦於李罡遲遲不表態,他也是毫無辦法,現在父親一句“娃兒”出口,他便明白,事情已經是定了,接下來就是具體怎麼做了。
王眉山知道自己既然已經上了李罡的船就隻能一直跟著走下去,現在李罡既然已經表明了態度,自己就該盡自己的本分為其出謀劃策,所以將茶碗一放,說道:“李公其實大可不必如此操心。如果下官所料不差的話,宮裏頭的那位要發愁的東西比李公還要多上好幾倍呢。”
李罡聽得王眉山此語,眼中不禁精光一閃,但他畢竟是宦海老人了,心中雖然急切,但是麵上卻並不表露出來,隻是一聲不響,專心聆聽。
王眉山便接著說道:“誠如李公所慮,皇帝應該是已經將您視為眼中釘了,隻待時機成熟,必然是要向李公您下手的。”
李時飛首先在旁邊憋不住了,急急問道:“父親保他登上龍位,他為何反要恩將仇報?”
王眉山冷笑道:“公子難道沒聽說過功蓋天下者不賞這句話嗎?”
“這話是什麼意思?”這次是趙輔國問的,在座的就他文化層次低點,知道自己不問,是不會有人問的。
“功勞太大,主子賞無可賞,但是如果不賞又會被人說主子寡恩,這時候當主子能做的事情便是想法子不用再賞了。”
見眾人都沉默不語,王眉山接著說道:“李公此時便是此種情況,本朝祖例,非軍功不能封爵,可李公現在卻已經是世襲一等伯爵,另外還兼著太子太傅這種臣子活著的時候一般都得不到的頭銜。是不是已經到了賞無可賞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