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流河
書籍簡介:
一部反映中國近代苦難的家族記憶史
一部過渡新舊時代衝突的女性奮鬥史
一部台灣文學走入西方世界的大事紀
一部用生命書寫壯闊幽微的天籟詩篇
巨流河,位於中國東北地區,是中國七大江河之一,被稱為遼寧百姓的“母親河”。
南濱渤海與黃海,西南與內蒙內陸河、河北海灤河流域相鄰,北與鬆花江流域相連。
這條河古代稱句驪河,現在稱遼河,清代稱巨流河。
影響中國命運的“巨流河之役”,發生在民國十四年,當地淳樸百姓們仍沿用著清代巨流河之名。
本書的記述,從長城外的“巨流河”開始,到台灣南端恒春的“啞口海”結束.........作者齊邦媛的父親齊世英──民國初年的留德熱血青年,九一八事變前的東北維新派,畢生憾恨圍繞著巨流河功敗垂成的一戰, 渡不過的巨流像現實中的嚴寒,外交和革新思想皆困凍於此,從此開始了東北終至波及整個中國的近代苦難。
作者的一生,正是整個二十世紀顛沛流離的縮影。
本書嘔心瀝血四年完成,作者以邃密通透、深情至性、字字珠璣的筆力,記述縱貫百年、橫跨兩岸的大時代故事。
獻給──所有為國家獻身的人。
第一章 歌聲中的故鄉
歌聲中的故鄉-楔子
二十世紀來臨的前一年,我的父母出生在中國東北遼河流域相距二十裏的鄉村。他們所繼承的豐饒大草原,本是“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豪邁牧者的原鄉,但是兩千年的中國史,幾乎全是這大草原的征戰史。自漢唐盛世,成就了多少漢族英雄人物;而蒙古人和滿族人,也曾策馬中原,建立了前後四百多年的元、清兩朝。齊家是自山西太原府來的漢人,定居在遼寧省的鐵嶺縣,我家莊院範家屯距清朝“龍興之地”赫圖阿拉很近,距沈陽一小時車程。我童年在祖母身邊曾聽長輩說,長城修到鐵嶺就停了;十七世紀,清朝進了北京以後,康熙皇帝下詔不再修長城。自秦到漢、唐、宋、明,邊患未斷,明末,滿族大軍長驅直入,長城延袤數千裏,何能阻擋?
到了清末民初,東三省一百二十三萬平方公裏的大草原已確屬中國版圖,可是內憂外患,國勢日弱,引來接壤數千裏的俄國邊患和日本的侵略。她土地資源的豐饒,使她成為災難之地,但是大草原上世世代代騎射千裏的倔強靈魂卻也無人能夠征服。
我出生在多難的年代,終身在漂流中度過,沒有可歸的田園,隻有歌聲中的故鄉。幼年聽母親幽怨地唱〈蘇武牧羊〉,二十年後,到了萬裏外沒有雪地冰天的亞熱帶台灣,在距南回歸線隻有百裏的台中,她竟然在我兒子搖籃旁唱:“……蘇武牧羊北海邊……”。我說:“媽,你可不可以唱點別的?”她有時就唱〈孟薑女〉。她說自從十九歲嫁到齊家,一個月後丈夫出去讀書,隻曾在暑假中回家幾次,回國後參加革命,放逐流亡,不能還鄉。她守著幼小兒女,和蘇武當年盼望小羊長大再生小羊一樣,支撐幾乎無望的等待。直到三十歲她才出了山海關,坐了三天兩夜的火車,終得一家團聚。從此,隨夫越走越遠離家鄉。除了〈蘇武牧羊〉,她從沒有唱過一首真正的搖籃曲。
我生長到二十歲之前,曾從遼河到長江,溯岷江到大渡河,抗戰八年,我的故鄉仍在歌聲裏。從東、西、南、北各省戰區來的人,奔往戰時首都重慶,顛沛流離在泥濘道上,炮火炸彈之下,都在唱,“萬裏長城萬裏長,長城外麵是故鄉……”故鄉是什麼樣子呢?“我的家在東北鬆花江上……”唱的時候,每個人心中想的是自己家鄉的永定河、黃河、漢水、淮河、贛江、湘江、桂江、宜江,說不盡的美好江河,“江水每夜嗚咽地流過,都好像流在我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