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鎖6
丁家齊是從報紙上看到“紫”的消息的,盡管本市媒體都沒有在報道中提及“紫”的情況,但他敏感地意識到,這次行動是針對“紫”的。
這是“紫”展開行動以來,第一次被警方正麵狙擊並遭受失敗。
奇怪的是,這個消息並沒有引起丁家齊過多的震動和焦慮。當他意識到這一點時,不禁陷入了沉思,開始直麵一個早就存在於腦海的問題:我真的能匡護正義嗎?
是的,憑借他提供的線索,“紫”已經成功地處置了三位具有重要影響力的人物,並且在一定程度上達到了預期的結果。他可以感到貪官人人自危的氣氛,可以看到一些職能部門的作風在轉變,可以聽到社會上拍手稱快的聲音。在他的幾個商業部門的運作中,也明顯覺察到以往通行的某些潛規則正在減弱。可是這一切,歸根到底是雷蒙的思想產物。在這株紫色的植物中,雷蒙才是根,而他丁家齊不過是比較接近於根的一截莖。
一截永遠不能破土而出的莖。當紫葉舒張,紫花綻放,紫莖上布滿飄揚的氣根,而他,隻能在黑暗中沉默。
是的,他必須沉默,如果他在過去七年裏已習慣了以沉默來守護擁有的一切,那麼很顯然,他應該繼續沉默,在泥土中靜靜觀察和呼吸,等著欣賞頭頂的花蕾一次次綻放,就像雷蒙希望他做的那樣。
可是,這樣的沉默突然讓他很不習慣。他是丁家齊,是曾經指點江山的豪強,揮斥方遒的俊傑,他曾經的沉默和他曾經的張狂一樣,都出於一種不尋常的人生規劃。而今天,他成了別人規劃中的一部分,成了別人設計的操作係統上的一個零部件。這台機器或許是好的,可是,這能成為他去做一個零部件的理由嗎?
這個理由曾經讓他這個零部件產生過某種幻覺,當一局遊戲過關,他曾振臂歡呼,以為自己就是無敵的英雄,但短暫的興奮之後,總會有一種深深的失落襲來。在這場戰鬥中,他不過是一個身背電台匍匐前進的通迅兵,連那個把旗幟插上城樓的士兵都不是。
雷蒙的一句話曾經打動過他:我們的人生,如果還有什麼追求的話,就隻有權力了。他提出了改變人,改變事情,改變城市的口號,邀請他加盟。今天,這些東西是在悄悄地改變,可是他並未從中感覺到自己的力量。
雷蒙是個演說家,天生具有蠱惑人心的本領,他使丁家齊不斷感覺到自己的價值。可是今天,當電視熒幕裏出現那輛燒焦的越野車鏡頭,丁家齊真正看到了自己的內心。我不是“紫”,它的成敗與我無關。
可是現在,他能擺脫“紫”,擺脫那個可怕的雷蒙,就像七年前擺脫他的過去那樣嗎?
還有,是不是真像雷蒙說的,他的人生,除了權力之外,不再有什麼值得追求?
他開始考慮這些問題,可是思緒卻紛亂不定。看來要去鎖海無邊轉轉了,他想。
最近一段時間,他把許多精力都用於這個博物館的建設。他驚喜地發現,他在這裏找回了許多逝去的熱情和靈感,還有安寧。
在丁家齊、朱小鷺、易婷婷等人的謀劃下,“鎖海無邊文化發展有限公司”兩個月前正式成立了。三個人都成了董事會成員,張全是法人代表,朱小鷺出任總經理。丁家齊為公司注資50萬元,朱小鷺和易婷婷也各出了10萬元,朱小鷺還說服哥哥馮子忠,把“右護風”的鎖具精品全部拿到了鎖海無邊。
開業以來,鎖海無邊已經和世界上許多收藏機構建立了聯絡,鎖具精品和相關資料不斷增多,原有的館址已經顯得過於局促。為了更好的發展,鎖海無邊遷到了新落成的市文化藝術中心,成為其中最具特色的一個專業博物館。丁家齊的人脈資源在此事中起了關鍵作用,使得鎖海無邊僅以象征性的租金就拿下了館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