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鎖1
“到了,就在裏廂。三樓左邊那個就是。”在濃烈的垃圾氣味中,小男孩指了指樓上的一個窗戶,對張全說。
張全本不指望在這裏看到新上海的氣象,但這一帶空間之逼仄、環境之髒亂、光線之晦暗,還是超出了他的想象。他幾乎後悔來到了這裏。
“崔大老截棍的,誰家老婆跑了,都找他的。”那男孩說。
好吧,就當碰一回運氣。張全硬著頭皮,準備上樓。
“先生,儂忘了?”男孩堵住他的去路。
“噢,對了。”張全掏出十元錢,遞給那男孩。
上海人的市場意識多麼發達。
大白天的,樓道裏卻陰暗如黃昏,粗礪的水泥樓梯咧著一個個大口子,歡迎初來乍到的張全。一股黴味飄蕩在空中,幾次讓張全差點退回去,看在剛才付出的十元錢的份上,他終於堅持著來到了三樓。
一塊閃著金屬光澤的,與周圍環境格格不入的牌子掛在門口,上麵寫著五個字:崔大服務社。
昨天一到上海,張全就開始搜尋相關的信息,從網上,從天橋下、電線杆上張貼的小卡片上,得到了數十家私家偵探的名稱。他篩選出其中的七八家,逐一打電話過去。接電話者均大談自己公司的規模之大,能人之多,技術手段之高;一些單幹戶則無一例外地吹噓自己辦過多麼驚天動地的大案子。隻有一個電話引起了張全的興趣,電話裏是一段留言:
“噓!我現在不能接電話。我在做危險的工作。留下你的電話,我解決了這事,馬上跟你聯係。耐心點,我很快的。”
張全想起來,自己之所以篩選出這一家,是因為那塊路燈杆的小“牛皮癬”上的八個字:為您解憂,交個朋友。張全想,這八個字雖然尋常,但比起其他同行,這一位起碼會多動一點腦子。他留下了電話。半小時後,這個叫崔大的私家偵探打來電話。聽聲音,這是個機靈的家夥,更令張全產生好感的是,他居然沒有為自己做一段宣傳廣告。
可是誰會想到,這家夥居然蝸居在這樣的地方。一個優秀的偵探,難道不應該像詹姆斯·邦德那樣,在金茂大廈的頂樓擁有一套觀景辦公室嗎?
門鈴居然是好的,這倒有點出乎張全的意料。一個身材結實的中年男子很快出現在門口,送給張全一個微笑。
“你好,我就是崔大。”
崔大長著一張富態的臉,平頭,中式對襟棉襖,神色和善,張全感覺自己麵對的不是一個偵探,而是一位和氣生財的財主。他走進這間兩屋室的“服務社”,很快就察覺到這裏也兼崔大的住宅。在那間小小的號稱業務室的房間裏,淩亂地散布著報紙和雜誌,除了一部嗡嗡作響的電腦和老式傳真機,隻有一塊釘著幾張紙的小黑板,多少有點偵探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