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全把希望寄托在那把將近七十歲的“獵狗”牌老式葉片鎖上。他小心翼翼地衝開鎖的外殼,取出T字型的鎖蕊。令他驚歎的是,這隻老獵狗經曆了六十多年風雨,身子還是非常硬朗,金屬部件充滿彈性,好象隨時可以一躍而起,衝向肉骨頭。
“我這就給你肉骨頭吧。”張全想。他取過另一隻鎖蕊——這是他跑了好幾家五金店才買到的一把美國原裝鎖的鎖蕊,花了500多塊。這是一把典型的異形彈子防撬鎖,鎖蕊是“工”字型,其中的上彈子上開有精密加工的凹槽,當有人撬鎖使鎖蕊受力時,彈性凹槽會主動變形,將進入的異物卡在彈子孔的凸緣上,直到異物取出,凹槽會恢複原狀。現在,張全希望那人送來的肉骨頭被它吃掉。
在這一係列複雜的動作中,張全年輕時從事那些工種的經曆幫了大忙,他小心地切割、打磨、鉚衝,把“工”字變成T字,再送回那老獵狗的肚皮,直到嚴絲合縫,不露破綻。
現在,老獵狗變成了一把有彈子內蕊的葉片鎖,如果以開葉片鎖的方式進入動作,裏麵凹槽就會毫不留情吃掉不速之客。一切都完成之後,張全的心癢癢地,很想試著開開它,但終於還是忍住了。
推開房門走出去,竟然已是下午四點,午飯都忘了吃。但張全正在興奮中,也不覺得餓,他把兩把改造好的鎖重新安回原處,又站著看了好一會。麵對別墅大門那把老鎖,他暗想:如果是我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開它,會不會上當呢?
答案是肯定。張全露出了一絲微笑。
至於第三把鎖,時間已經不夠了,張全也不準備去改造它,如果前兩把鎖都攔不住那人,那他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張全走到保安室,給方鈞放了一晚的假,說自己晚上有事不回去,替他守夜。方鈞挺高興,他可以到老鄉家裏放懷喝他一晚上了。
夜幕降臨。張全取出那幅趙孟頫手書“歌於斯”,放到陳列櫃裏,然後鎖上那把黃銅小掛鎖。那是一把最普通的彈子掛鎖,張全有把握在10之秒內打開任何一把這種鎖。
他隨便到街上吃了點東西,回到保安室,靜靜等待他的客人。
已是12月,但今年的海欣毫無冬意,沒什麼風,院裏的老榕樹沉默地喘息著。張全熄了燈,點燃一支煙,透過窗口呼吸著夜的氣味。這將是他生命中一個最不尋常的夜,無論勝敗,他相信這個夜都會讓他收獲很多。
空氣很清冽,他的腦中一片澄明,思緒在不計其數的精致、有序、充滿創意、閃耀光澤的金屬零件中靜靜流淌——直到遇到一個人。
那人站在零件的盡頭,身材瘦削,麵帶譏誚,原來是張放。
一想到這個聰明倔強帶點邪氣的兒子,張全腦中立刻開始漲潮,潮水在寂靜的夜裏嘩嘩地湧上來,拍打著他的心壁和窗外濃重的夜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