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鎖4(2 / 2)

張全的開鎖經曆頗有傳奇色彩。小時候,他就對各種動手拆卸的遊戲樂此不疲。上中學時,門門功課亮紅燈,物理和數學卻異常出色,甚至大學機械專業的課本對他來說也毫無難度。由於十年動亂,他中學沒上完就進廠當了工人,鉗工、焊工、車工等等都做了一遍。恢複高考那年,他突然對哲學著了迷,憑著悟性過人,沒怎麼費力就考上了北大。畢業後分配到海欣統計局工作,在一份和哲學毫無幹聯的工作上幹了十幾年。直到有一天,同辦公室一位大姐的辦公桌抽屜鑰匙丟了,他的人生道路才峰回路轉。

“當時已經有人拿來了老虎鉗要撬抽屜,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當時心思一動,想也沒想就走了過去。”張全說,“在此之前我也試過開鎖,但是總得折騰半天。那天也真是神了,我拿起一根曲別針,用了不到5秒鍾就把那個牛頭牌小掛鎖打開了。我到現在都不能解釋是怎麼回事。”

打那以後,張全一下子迷上了鎖,他買回來各種鎖具,又找來一堆專業書,每天把解鎖當成一大樂趣。與此同時,張全在辦公室裏的那次神勇表現為他帶來了負麵影響,在那個許多人都不知道有什麼可做以及該做什麼的單位裏,張全成了話題人物,沒多久,就有人公然以防賊的目光打量他了。

巧的是,就在這時候,辦公樓裏發生了接二連三的竊案,盜賊長驅直入,而門鎖沒有任何撬動的痕跡。張全不可避免地成了被懷疑對象。又鬱悶又好奇的他試著開了那間失竊最多的房間門,老式的嵌入鎖,他用了四十秒就打開了。他立刻換上一把十字開槽的彈子鎖,這是當時街頭五金店能買到的最高級的鎖,他在借助多種工具的情況下,平均要花半個小時才能解開。誰知沒幾天,這個房間還是被盜了,和以往的情況一模一樣。好在張全這時已經主動提出和保衛人員一起值班,避免了再次成為嫌疑犯。張全把鎖取下來研究了半天,在鎖蕊裏下了個絆,這意味著鎖成了死鎖、廢鎖,沒有一種方式能打開它。連續幾個晚上,張全守在房間裏,但是一無所獲。誰知一天中午,張全從窗戶翻進屋睡午覺時,意外撞上了開門而入的盜賊,從聲音判斷,這賊打開鎖用了不到兩分鍾。張全抓住了他,那是一個麵目和善的中年人。

張全對那人說:“你可以回答我兩個問題,我就放了你;你也可以不回答,我們馬上去派出所。”那人立刻答應了。

張全問:“你是怎麼開的這把鎖?”

“我看見你在鎖裏下的絆了,我把它取了出來。”

張全很想接著問:“你怎麼能看見的?”但是他還是問了一個更想問的問題:“你為什麼不翻窗戶進來?”

“因為我知道是你下的絆。”

張全大笑,放了他。第二天,他辭職回家,幹起了個體戶。

那是九十年代末,生意不好做,張全又做得不專心,很快就賠了個精光。老婆受不了,跟人跑了,留下一個十二歲的兒子。有一陣子,父子倆吃飯都成問題,還好,北大畢業生張全靈機一動,找到了替人開鎖的行當,算是興趣與專業對口了。

張全說,這生意看似冷清,實則不然,每天都得出個兩三趟活。開一個防盜門鎖一般收五十元,而且是無本生意,收入也還過得去。碰上五一國慶春節,一天得跑上十來趟,好象人一玩起來忘性就特別大。

易婷婷問:“你替人開鎖,那居民對你放心嗎?”

張全說:“我的生意都是110介紹來的,我是代表110幹活。”

“你開過的最難的鎖是什麼?”

“是一家銀行的保險櫃,好象是建行吧,保管鑰匙和密碼的人自殺了,隻好讓我來開。”

“開了多久?”

“應該不超過3分鍾。”

“你說過這是最難的鎖。”

“也不算太難,機械密碼鎖,不過是做得精細,材料沉重罷了,一般的工具還真不行,得用上我特製的工具。”

……

采訪結束了,易婷婷知道,一篇很好看的人物稿將成為明天街談巷議的對象。采訪挺成功,材料充足,細節生動,但是不知為什麼,她總感覺這個張全還有些東西沒有被挖掘到。這種感覺在她的采訪生涯中並不多見。

帶著一點疑慮和隱隱的不安,她和劉衛平起身告別。正在這時,一個少年開門走了進來——是張全的兒子張放。張全示意兒子招呼客人,張放卻頭也不點地衝進自己房間。

下樓的時候,易婷婷想:這孩子的臉好蒼白。

忽然,她覺得心裏的那點疑慮不安有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