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終章(1 / 2)

一切如鄭源所料:宋安寧以謝離的身份回到成長中心,私下接觸了以鐵文斌為首的五名同期,他以購買美術原料做掩護,將大量炭精粉通過餅幹筒做掩護分發下去,再由這五人傳遞給其他樓層的學員,他們將這些粉末壓在床墊下,藏在窗簾後,拋灑在每一處隱蔽又力所能及的地方。

案發當天,他在自己的車裏引燃了兩個煤氣壓力罐,明火和高溫引發了第一輪爆燃,爆炸中心區形成了負壓,戶外的返回風連同撞擊的氣浪把沉積在窗欞和地麵上的粉塵吹揚起來,又引起了更大規模的二次爆炸。宋安寧本人當場死亡,宋酉陽嚴重燒傷,送醫後不治,大火撲滅後,他們在燒穿的後車廂裏發現了葛玉梅的屍體。屍檢結果顯示,她體內有高濃度的鎮定劑成分,最後死於起火時吸入濃煙導致的窒息。

一些人塵埃落定,一些事卻卷著沉渣泛起。院長死了,新生醫院終於因為多年的違規虐待行為陷入調查風波,在幾個月後被徹底查封。在汪士奇的斡旋下,顧天晴重新安葬,他的骨灰盒,被放進了顧天雨的身邊。

半個月後,一封信輾轉送到了鄭源手裏——確切的說,是寄到了法製周報的谘詢信箱,被一個年輕的實習生拆開,又被卓主任用掛號信寄了過來。鄭源盯著信封上的那個名字,熟悉的同時又有一絲陌生,靛藍色墨水勾出細細的筆鋒,是他從未見過的筆跡組成了那個名字:“湖濱。”

鄭老師,展信佳。

在你收到這封信的時候,我應該已經不在了。

原諒我用了這樣一個爛俗的開頭,不過這種一輩子才有一次的機會,真的很難讓人舍棄啊。畢竟人活著大部分時候都是庸庸碌碌的無趣,即使是像我這樣的人也是一樣。

當然我需要你原諒的事情還有很多,麓山湖讓你吃了不少苦頭吧?我無意傷害你,隻是有些事情必須做到那一步,才能最大限度的推進到下一個環節。我不是神,無法做到萬無一失,我想這些你應該都能諒解,畢竟你曾經說過,我們是那麼像,像到你都覺得可怕的地步。

我喜歡聽你說話,雖然認識的時間不長,但你的話我一句句的都記在心裏。我記得你毫無保留的暴露出自己隻為了挽救我,也記得你僅僅通過一點點蛛絲馬跡就重現了我沒有對任何人提起的過去。聰明如你一定已經猜到了吧,我跟顧天晴,我們既不敵對也不友好,非要說的話,我們是彼此纏繞的共生體。我在見他之前已經認識了他——從顧天雨的描述裏,從她想起他時彎起來的笑眼裏。顧天雨倒真是我的朋友,她喜歡寫東西,哪怕被關在醫院也沒有放棄,對,就是你讀的那些“信”。還那個記得那幅畫嗎?流星的山穀?我前前後後畫了好幾張,有一張小的帶進來了,然後送給了她,但我沒想到,最後她是因為這幅畫被發現出了事。

後來我認識了顧天晴,他是那麼天真,熱血,善良又好騙。當初確實是我設計讓他從中心帶走了我,因為那時候我被院長單獨關著,受盡折磨,眼睛也受了傷。她恨我,卻又偏偏選中我冒充她的兒子,我後來才知道這是多麼重的懲罰,一個能打死自己親生孩子的人,會怎麼對待仇人的孩子呢?我想唯一阻止她殺了我的理由,大概隻是再找一個冒充謝離的人有點麻煩罷了。

顧天晴是個好人,跟你一樣,逃出來之後他並沒有遷怒於我,反而是想辦法把我安置下來,藏匿在他的背後。是我拿出顧天雨的手記,重新提起了她的事,我鼓動了他,推動了他,我讓他從一個已經開始安定工作,甚至打算成家立業的世界裏脫身出來,用幹淨的手摸上了屠刀。也許你會覺得我行為極端,手段冷血,但我這樣的人已經沒有未來了,沒有未來的人,看不到明天的人,唯一能指望的大概也隻有複仇,隻有仇恨能讓我,讓我們在磨人的重重傷痛中苟延殘喘下去。你猜對了,前幾個人是我指使顧天晴殺的,我協助他,替他偽造遺書,把門望風,冒充他做不在場證明。這些人死得其所,我原本以為一切都在掌握,後來的失控,來自於顧天晴,也來自於葛玉梅本人。

也許你會覺得可笑吧,我用了那麼多精力去掩蓋犯罪的痕跡,顧天晴卻寄出了那麼漏洞百出的信。要不怎麼說他是個傻子呢?抱歉,他並沒有什麼高明的動機,純粹隻是想在死之前完成他姐姐的心願。顧天雨最想要的就是在報紙上登出她寫得最好的文章啊,可惜,所有關於她的東西都銷毀了,剩下的就隻有這幾張潦草的手記,我沒有想到,這居然真的會被你注意到,還堅持深挖了下來。我想,也許冥冥中她一直想阻止她的弟弟踏上絕路吧,但,除了我,還有人重重的推了他一把。